他这话正问到渝眠心坎上去,渝眠此刻看似冷静从容不动如山,其实手掌心里已经微微沁出冷汗,难不成真让渝棠的担心应了验,穆京宸这么快就察觉到是他干的了……?这是在登门找他算账?
“哥哥……”
“你先进里屋。”
渝棠知道有些事情总是躲不过的,渝眠说得对,他与穆京宸之间横亘着的那些沾着血色的尘封往事就像是流沙,流沙之上怎么可能构筑起牢固的未来。
大门打开的那瞬间,午间正热闹的阳光沸腾着拥入他们这间狭小拥挤的平房,也将渝棠的眼角和睫羽点上了明亮的流光,穆京宸正在用得意的口吻向邹卫伊炫耀他手里拎着的那包散发着松软甜香的点心:
“我当然是来给小渝老师送温暖的。”
“得了吧你!”
邹卫伊简直没眼看,干脆无视穆京宸转而看向渝棠,
“上次我和你提过的,这是请柬。我知道你不喜欢热闹,专门让人以赏花为名设了小桌,你要是能来我肯定会很高兴的。”
“有心了。”
渝棠笑笑,收下那封还能抖落下簌簌金粉的大红请柬,邹卫伊怕他不愿去,又补充道,
“你有什么忌口可要早点告诉我,我听穆京宸说你喜欢吃甜的,那你可一定得来,我爹这次订的蛋糕据说特别好吃。”
他们邹家书香门第,还有皇帝时祖上便是在御前读圣贤书的,到邹卫伊这一代已经形成了宽和宅厚的家风,加上他是现在整个邹宅里唯一一个小辈,自然是被爹娘长辈都捧在手心里。
“我要和渝棠坐一桌,你记得安排好。”
穆京宸抱着手靠在门框上不客气地吩咐道。
“要不是看在我爹我姐的面子上,你看我给不给你发这请柬!”
邹卫伊没好气地回他,他们俩从小闹到大,拌嘴已经成了习惯,渝棠每次看着他俩斗嘴都不觉吵闹,反而觉得生动有趣,甚至听得津津有味。
“你不说我都忘了,你姐这么快就要回来了。”
穆京宸花了几秒钟才回想起邹卫伊口中的“姐姐”指的是谁,这大小姐主意比谁都大,念完中学就一个人跑去苏联学考古,后来不知道怎么想的又辗转去美国开始学医,要说穆京宸对她有什么印象,那就是这丫头九岁时一脚把邹卫伊踹进了香槟塔里。
邹卫伊闷哼一声,“你看我姐回来治不治你。”
穆京宸也冷嗤一声,“我看她肯定会先办办你。”
他俩正谁也不服谁,渝棠已经从屋里端来两个搪瓷杯,家里太小太乱不方便请他俩进去,他只能端两杯茶出来意思意思,而且这哥俩一见面就互相嘴,指不定一会儿嗓子该冒烟了。
“谢谢,对了渝棠,说到这我得提醒你,”
邹卫伊确实口渴了,他接过杯子抿了一口,煞有其事地看着渝棠,神神秘秘道,
“你要是来我的生日宴,千万别和你不认识的陌生女人说话!如果有陌生女人主动招惹你,你甭管什么礼貌不礼貌,拔腿跑就是了。”
“……啊?”
渝棠有些不明所以地看向穆京宸,没想到穆京宸居然少有地对邹卫伊的话表示出赞同,
“他说的对,要是有疯女人找你说话,你就闷头往我怀里跑。”
“我会有危险?”
渝棠好奇地睁着一双被阳光染成浅棕色的漂亮眼眸,懵懂无辜,别说穆京宸,连邹卫伊看了都会生出想要保护他的冲动。
“会的,我姐她跋扈起来连穆京宸都只能算个小拇指甲盖,而且家里没人能管得住她。”
邹卫伊若有所思地又打量了一番渝棠,突然神神叨叨道,“要不然……你还是别去了?”
“那可不行。”
穆京宸先一步开口,“邹月吟再疯不也是有我在吗,吃席这种好事怎么能少了我们小海棠。”
他说罢还凑近渝棠耳畔又补充道,
“邹家这次办席下了血本,一些平常花钱也请不到的好厨子都被他们请去,是一顿不可多得的好吃食。”
渝棠一听这话自然眼里发光,却只见邹卫伊重重往穆京宸肩膀上抡了一拳头,恨恨道:
“你以为渝棠和你一样只是为了吃吃吃吗!肤浅!”
心虚的小海棠默默垂下了脑袋:
“你别捶他左肩呀,他那里有旧伤。”
“……好好好,我不打他。”
邹卫伊平日里受够了穆京宸给他炫耀,如今突然吃到一口渝棠喂来的热乎狗粮,反而有些不知所措。
穆京宸被渝棠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说得心情骤好,一掌推开挡在他和渝棠之间的邹卫伊,
“还是小渝老师知道心疼我。邹卫伊你要是没什么话说了就请回吧,别耽误我送温暖。”
“这就赶我走?你不是买了点心么?你不请我吃一块?”
“关你什么事,过几天有你小子撑的。”
穆京宸连赶带催地将邹卫伊打发走,要不是怕当街抱着渝棠亲一口有伤风化,他差点真就这么做了。
“记得上次我接你下班,路过那家售罄关门的洋果子店吗?”
“唔……那个卖奶油卷的?”
“记这么清楚,看来是真的馋了。”
穆京宸笑弯了眼,将手里那只还温有余热的牛皮包裹抵在了渝棠额头上,绵软蓬勃的香味被呼呼风声送入鼻息。
“这个要排很久的队吧?”
“还行,半个钟就排到了。”
其实完全可以让甄晦或者随便一个谁提前去排队,但穆京宸执意要自己亲自去买,甚至还和甄晦有模有样地说,指不定以后每天接渝棠下班都能陪渝棠一起来排队,两个人牵着手一起买的点心肯定比什么蜜馅都甜。
虽然甄晦当即反问了一句,您觉得到时候您还舍得让嫂子天天上班做裸模吗?
当然不舍得了。
穆京宸自己想着想着又笑了两声,让渝棠赶快进屋趁热吃。
“穆京宸,你……没别的事了?”
渝棠试探性地问道,他和渝眠一样,以为穆京宸是查清了周雨卉的事情要来兴师问罪好给他们穆家的小姐一个交代。
“能做的事昨晚都做过了,”
穆京宸咬着渝棠耳朵轻声道,“再多的想做的事还不到时候做。”
“光、光天化日……!”
渝棠痒得耳朵发烫,穆京宸知道渝眠正躲在里屋窥探,他可不想在外人面前欺负渝棠,便只得由此作罢。
“只是路过想来见你,看着你心情就好了。”
穆京宸揉了揉他的头发,说要回去帮他爹妈准备给邹家的贺礼,从头到尾对于周雨卉的事情只字未提。
甄晦此番没有陪他一起下车,而是被留在车上负责看住哭成泪人的周雨卉。
“甄哥哥,你说宸哥是不是开始讨厌我了……他为什么都不帮我讨回公道啊?”
“小姐您这是说的什么话呀,不是大哥不帮你,这事咱又没查到罪魁祸首,总不能随便找个人撒气吧?”
“骗人……呜呜,我又不傻,宸哥肯定是知道些什么的。”
周雨卉窝在后排低声呜咽,甄晦拿她没辙,刚巧看见有人扛着糖葫芦串沿街叫卖,灵机一动就降下车窗给周雨卉买了一根。
“小姐别哭了,眼睛哭肿可不好看,吃根冰糖葫芦消消气儿?”
“我不要!”
周雨卉一把拍开甄晦递来的糖葫芦,冰糖裹着的山楂滚落在地,在糖壳上摔出道道裂痕。她抱着腿止不住地抹眼泪,余光却恰巧看见正在被穆京宸揉头发的渝棠。
……渝棠,又是渝棠!
第39章 禁足
“这是在闹什么?”
穆京宸刚走到车门旁就看见被周雨卉啪的一声扔出来的糖葫芦,还有甄晦那张苦兮兮却又无可奈何的脸。
“哥哥根本不在乎我,也不在乎穆家的颜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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