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阮希没有殴打伴侣的习惯,觉得以后相处还是文明一点儿吧,就算打架也不能单方面压制,最好的办法就是把陆征河乌黑浓密的眉毛全部揪下来!
眼前的身影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
一抬头,陆征河立在身前,结实高大,一副“你根本不可能把我眉毛揪下来”的样子。
“你先去洗个澡?”陆征河指指干净明亮的浴室,“六伯已经烧好水了。”
说完,门口传来敲门声。
陆征河站起身,把全身上下就裹了个浴巾的阮希往房间里边推了推,神情严肃地检查了一下是不是视线盲区,最后才满意地大跨步走到门口,把房门打开。
来送热水的是另一个面生的叔伯,看起来憨厚老实,肩膀上正搭着一条毛巾。他拿毛巾擦了擦脸,用蹩脚的通用语笑道:“来,先试试水热不热,不热再去烧点。”
“阮……”陆征河刚想回头询问阮希喜欢的水温,心知在外面不能随便叫阮希的大名,不得不改口,“老公!”
阮希一愣。
啊?
你叫我什么?
陆征河面不改色:“你要烫水还是温水?”
意识到有外人在,躲在窗帘旁边不露脸的阮希差点被呛到,连忙摆手:“我,我还好,水温合适就行。”
于是陆征河用手指试了试水温,点头,“挺好的,谢谢您。”
“听六哥说你们结婚了,”叔伯笑着,从上衣兜里翻出一个封好的红色小信封,继续慢吞吞地讲话:“我送你们一个红包,里面是冰城建城一千年的纪念刺绣章,不值钱。但是你们知道,冰城可能没几天了,所以……算了,说点开心的。”
陆征河听六伯说过,因为前几座城市的教训太过于惨烈,这座城市里的年轻人基本都跑光了,留下的都是一些腿脚不便或者对活下去不抱太大希望的老年人。
听对方说这些,陆征河低头看向那鲜红色的信封,接过来道谢:“谢谢您。我会交给我爱人。”
送走这位陌生的叔伯,陆征河警觉起来。
他把盛满热水的木制浴桶推进屋内,去翻开了随身携带的背包,把卡/宾/枪斜着立起来放在门背后,最后再反锁上了门。
阮希慢慢走到床沿,帮着一起把浴桶抬进浴室。
但是他发现……
这间房间的浴室是透明的。
阮希陷入沉默:“……”
陆征河注意到阮希一瞬间的停滞动作。
环视一圈浴室外擦得干净透亮的玻璃,陆征河发现确实也没有帘子可以遮掩。他只得转过头,面朝窗户的方向,无奈道:“你洗,我不看你。”
“都是男人,没什么不能看的。”
阮希走进浴室,三两下把浴巾解开。他浇了一捧水在身上,背对着陆征河,长长地呼出一口舒爽的气。他表面坦然自若,其实耳朵红得发烫,小声道:“但……但你还是不要转过来!”
“好,”陆征河一笑,觉得他好玩,“但是你刚才不是说没什么不能看吗?”
“虽然我们结婚了,可是……”
可是感情还不到位?
不行不行,这是可以说的吗?
阮希想了想,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还是不拿这种尖锐又傲娇的话语去刺激他了。他只得将大半个身子浸泡在浴桶里,遮挡住重要部位,露出肩头,尽量催促自己洗得快一点。
而这一边,陆征河把眼神落在阮希的背包上。
他还记得在兽城的那一天,他在背包里看见的那一张属于学生时代的合照。那张合照本身就很奇怪,再配合curse城的诅咒来看就更奇怪了。陆征河努力回忆着照片上的那个“自己”,感觉那个模样应该是自己三四年前。
三四年前,大概十六七岁的样子——
这么小就和阮希认识了?
大概算了算时间,合照的时间应该是他和阮希都尚未成年的时候。他想起阮希背脊中央的那朵玫瑰胎记,想起预言里的“早早遇见”,心中忽然没了底。
我到底遗忘了什么?
陆征河不得不猜测,让卫弘摔断腿是天意或者人为。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名正言顺地让阮希和自己有婚约。
另一边,阮希洗完澡,浑身湿漉漉地出浴。
他扯过搭在衣架上的浴巾擦干了身体,看陆征河正在望着一个地方发呆。他穿好衣服走过去,用手臂轻轻地推了一下对方的背,“你在想什么?”
陆征河回过神,鼻尖闻到一股沐浴后的芬芳。
他忽然口渴,清了清嗓子,锐利的眼神直逼向阮希:“我又想起来,你今天说我们的第一次见面是重逢。”
阮希正在用毛巾擦头发。
水珠从发梢滴落,坠在他身体上形成小小的湖泊。他定了定神,停顿住擦头发的动作,“你真的相信我说的?”
陆征河只是回答:“相信。”
这声笃定的“相信”,阮希等了很久。
他想象过,如果有一天自己按捺不住说出了一切,陆征河会不会用陌生的眼神看自己,并且流露出不信任的态度,这是他接受不了的。所以在这一方面,一向勇敢的他更宁愿躲在壳里龟缩着,不想去听外界传来的任何异动。
“我很想知道我们之间发生过什么。”陆征河说。
“是不是我说什么你都会信?”阮希发现当这一天真的来临时,自己反而显得无比镇定,仿佛以前的那些惊慌都只是片刻发生的。
陆征河点头:“信。”
阮希镇定住情绪,道:“那你再让我想一想要怎么说,因为已经过去太久了。”
他在努力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他甚至不太明白,现在陆征河的警惕心这么强,自己又只是个完完全全重新认识的人,陆征河为什么愿意相信他说的话?
同样的,阮希自己也要去把伤疤揭开。
陆征河目不转睛地盯着墙角,低声回答:“我明白。”
像是思考了一会儿,陆征河沉默好一阵子,开口:“至于婚约,我和你都清楚是为什么要结婚。现在陆地已经成了这番光景,能束缚我们的许多因素已经没有了。你知道,现在活下去才是最要紧的事。但我今天想对你表态的是,我还愿意继续这段婚姻。”
你还愿意吗?
两个人继续陷入沉默。
冰城的暴风雪如约而至,窗外的风声更大了。
夜色变成了半透明体,摇摇晃晃地浸泡在雪水中。寒气像一卷很长很长的胶带,把整个环境封得僵硬起来。
阮希竖起耳朵,听风雪拍打窗户的声音。
他确定不了暴风雪多久能停止,确定不了前方的路是否还好走,也不知道最后能不能活下去……
但是他能确定,他想继续做陪陆征河走每一段路的那个人,想把之前缺失的四年都弥补上。
Glacier·40该死的爱情。
第四十章
在等待答案的这短短几秒内, 窗外的暴风雪似乎更大了。
无边的黑暗像一只黑色巨鸟张开翅膀,羽毛间的雪花是翻腾的白色泡沫。
风吹得分外尖削。
危机潜伏在巨大的沉默下,阮希敏锐地嗅出冰城情况有变。
一阵金属装备碰撞声传来, 陆征河警觉地从床上翻身坐起, 拿过厚重的作战外套穿好。见他动作, 阮希也没有丝毫怠慢,快速跑动到堆叠在一处的衣服边,抓过衣服就往身上套。
从小到大都有人伺候着,阮希这一路来衣食住行已经练出了速度, 三两下就把全部装备装好了。他跳着将大腿上的战术枪/套扣好,一边检查一边说:“等这一关过了再说吧。”
“你意思是现在不离婚。”陆征河说出来的是肯定句。
一听到“离婚”二字, 阮希还不太习惯。
要换作以前在一起的那段日子,他和陆征河连“分手”两个字都没提过,再怎么吵架、打架,基本都是抱一抱就好了,实在气不过就捶两拳,根本没有想过要分开。现在一提分开就是讲“离婚”,阮希花了好大的力气都没能消化掉这个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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