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王(44)
“正是。”封野笑道,“莫非都难不倒你?”
“这些小把戏如何难得到我?”
封野捏了捏他的下巴,轻哼一声:“这般狂妄,我喜欢。”
燕思空笑道:“我说的是实话,怎就是狂妄,不信你再试试。”
封野不服气地一连问了好几个,燕思空至多是思考得久一些,但最终都能答上来,渐渐地,周围的人都靠拢过来看热闹,对燕思空啧啧称奇,他每答对一个,就要激起一阵掌声。
可封野却不乐意了,他不喜欢这么多人看着燕思空,便拉上人挤出了人群。
燕思空哈哈笑道:“怎么,认输了?”
“是啊,你想怎么罚我?”封野趁无人注意,快速亲了亲他的头发,“把我输给你也成。”
燕思空笑骂道:“这是怎么个输法,净是你占便宜。”
封野嬉笑道:“思空,你真聪明,你也许是我见过的最聪明的人。”
“我自认确是聪明,但绝不敢称‘最’,就比如那翰林院之中,就有几个令我也自叹弗如的人物。”
“无论如何,在我心中你就是最聪明的。”封野又附了一句,“也是最好的。”
燕思空抿唇轻笑。
封野低下头,在他耳边道:“那我呢?我在你心中好不好?”
“当然好。”
“怎么好?”
燕思空感觉面颊有些燥热:“这要如何说。”
封野不依不饶:“怎就不能说?我可以说出你很多好,你就说不出我的?”
燕思空无奈一笑:“你是将门虎子,英……”
“我不要听这些。”封野打断了他,“我不要听你吹捧我,我要听你的真心话。”
燕思空顿了一顿,将封野拉到了少人的角落,一双清透的眼眸透过面具,深深地看着封野:“封野,你在我心里也有百般好,你俊美不凡,你武艺卓绝,你有英雄气概,最重要的是……你对我好。”
“我、我在你心里当真这么好?”
燕思空诚挚地笑道:“当真。”
封野喜不自胜,竟然两手托住燕思空的腰,将他原地举了起来,喉咙里发出兴奋地低喝。
燕思空吓了一跳,忙道:“这成何体统,快放我下来!”花灯节上到处都是人,此时已经有不少人在看他们了,他不习惯那些探视的目光。
封野将燕思空放回地面,依旧开心地说:“我高兴,管他什么体统不体统。”
燕思空无奈笑道:“我才刚夸过你,你就这般不稳重,看来你始终是个少年,还未长成男人。”
封野将燕思空堵在墙角,低下头,用嘴唇摩挲着燕思空的面颊,暧昧低语:“那你……何时让我做男人?”
燕思空的面皮顿时要烧起来。
封野温柔摸着他的脸颊,笑道:“你的脸好热呀,害羞了?”
燕思空试图推开他,心头慌乱不已:“我们去放河灯吧。”
“不若你先答应我?”
“我答应你什么!”
封野理直气壮道:“答应让我做真正的男人。”
燕思空满脸赤红,幸好覆了面,否则不知道还要怎么丢丑,他轻咳一声,强自镇定道:“要做真正的男人,得有男人的担当,有胆识,有……”
封野轻轻捂住了他的嘴,坏笑道:“这些我都有了。思空,你这么聪明,装什么糊涂,难道你真不明白,我每每看着你,都想与你交欢。”
燕思空看着封野的眼睛,只觉口舌干燥,喉咙紧得说不出话来,封野眼中闪烁着的,是属于男人的欲望,纯粹的、热情的、浓烈的、直白的、势在必得的。
令人心悸。
“我说了要你,便一定要你。”封野重重在燕思空唇上亲了一下,“你早晚要上我小狼王的卧榻。”说完,他大笑着拉上燕思空,“走,放河灯!”
燕思空暗自松了口气,脑中却愈发繁乱。漂泊十年,他自问不管经历什么凶险,也可泰然处之,惟独封野让他频频失措,因为这个人并不想害他,恰恰相反,还处处在护他,一个不想害他、全心对他好的人,他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
他心头涌上一阵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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俩人穿过灯市,走到了河边,那里依旧聚集了数不清的人,河面上飘着一盏盏橘红花灯,如暗夜水生莲,一朵一朵,闪着微弱的火光,寄托着人们对往者的哀思、生者的祈福。
他们买了两盏河灯,一起走到水边,燕思空道:“许个愿吧。”
封野笑看着他:“可要说出来?”
“随你。”
“那我就……”封野露出一个邪笑,“愿你我年年恩爱,岁岁平安。”
燕思空噗嗤一笑。
“你笑什么,这个愿望不好吗。”
燕思空含笑闭上了眼睛,薄唇轻碰,口中念念有词,小声许了一个只有自己知晓的愿望。
封野凑过去仔细听也没听清:“你许了什么愿?”
“不告诉你。”
“你这人,我都告诉你了。”
“可不是你自己要说的?”燕思空道,“来,放下吧。”
俩人一起把河灯放了下去,看着它们缓缓飘向了远处。
封野撞了撞他的肩膀:“你到底许了什么愿,告诉我吧。”
燕思空笑道:“告诉你,万一不灵了怎么办,不告诉你。”
“我都告诉你了,难道我的愿望就不灵了?没有这样的说法。”封野不服气,“那你至少告诉我,你许的愿里,有没有我?”
燕思空顿了顿,声音竟是连自己都未察觉的温柔:“有。”
封野喜道:“哈哈,那就好。”
燕思空扭过头,最后看了一眼已经飘向河心的两盏灯,仿佛它们当真能够成全人心中所念,否则为何黑夜之中,那微弱火光会显得那般温暖。
封野,我愿你,成为一代天骄,千古名将。
第三卷 跬步千里
第53章
秋雨知寒,一场大雨过后,天气骤然冷了下来。
深夜的街头,风儿凛冽呼啸,席卷而过,飞扬的尘土迷得人睁不开眼睛,寒意堪堪打透衣衫,路上行人已是鲜见,就连巡街的禁卫军,都收紧衣领,缩着脖子,神色匆匆。
街上一人裹着披风,顶风前行,步履不见丝毫地迟缓,那一身黑衣黑发,暗夜之中就像一枚孤零零的影子。
走到一个早已打烊的当铺前,他看了看四下无人,轻轻扣了两下门,顿了顿,复又两下,而后再两下。
很快地,门被打开了,那人闪身进了屋。
“大人请去内室。”开门的人迎道。
进了屋,一名男子懒洋洋地半卧在贵妃椅上,正一口一个地往嘴里扔葡萄,屋内烛火微弱,看不清面目。
“哟。”那男子眼前一亮,语带讥讪,“燕大人竟亲自下临寒舍,草民惶恐啊。”
燕思空寻了张凳子坐下:“佘准,我今日来找你谈正事。”
“你找我哪次不是正事?”那名为佘准的男子呵呵笑道,“当初可是你说,如无必要,你我二人不要碰面。”
“我已入朝为官,时刻都可能有眼睛盯着,自然要谨慎。”
佘准耸了耸肩:“今日你没派你那丑仆过来,看来不仅是正事,还是大事啊。”
“不错。”燕思空面色严肃,“靠信件说不清楚,我需要你亲自去帮我办一件事,不要交给底下的人,我不放心。”
“哦?”佘准挑眉,交叠的长腿放了下来,人也跟着坐起,烛火映照下,依稀能看到一张英俊而玩世不恭的脸,“说来听听。”
“我上次托你查的汀兰阁花魁,记得吗?”
“夜离嘛,自然记得。”佘准摸了摸下巴,“啧啧,那小娘子真美啊。”
“我已匿名给她送了多份礼物,现在我需要你去接近她,不管你用什么方法,花多少银子,成为她的常客。”
“哇,还有这等好事儿。”佘准笑道,“以何身份?”
“江湖人士,楚王门客。”
“目的。”
“不经意向她透露……”燕思空眸中精光毕现,“梁王多年来养兵铸铁,屯粮积银,广募贤士。”
佘准眯起了眼睛:“这是真的还是你编的?梁王想反?”
“有真有假,我四年前去荆州府,发现梁王的护卫人数远超过藩王定员。”
佘准不自觉地压低了音量:“那也不代表他想谋反。燕思空,你想干什么?”
燕思空淡淡一笑:“你可知现任两湖总督是谁?”
“……葛钟。”
“葛钟身为封疆大吏,掌管两湖二十一州兵政大权,梁王乃皇长子,只因非嫡出而不能承继皇位,龙椅留给八岁小儿,都轮不到他坐,你说,这二人是不是可以一个有反力,一个有反心?”
佘准深吸了一口气:“燕思空,你胆子可真大。”
“我不管他们想不想反,我帮他们‘反’。葛钟勾结阉党,弄权敛财,陷害忠良,梁王目无法纪,搜刮民脂,欺田霸亩,此二人不除,两湖百姓永无宁日。”燕思空冷道,“而且,葛钟也是谢忠仁的人。”
佘准沉默半晌:“你知道我的,银子给够了,让我做什么都行。”
燕思空从怀里拿出一个钱袋放在了桌上,顿时咣当作响,听着就沉甸甸的。
佘准咧嘴一笑:“又有银子,又能睡花魁,燕大人,下次有这等美差,尽管来找我。”
燕思空站起身:“我先走了。”
“你最近跟靖远王世子走得颇近啊。”佘准戏谑道。
燕思空扭过头来:“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京城内外,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我给你银子,不是让你来盯着我的。”
“我耳目遍地,也不是故意要盯着你。”佘准皮笑肉不笑道,“怎么,一提到那小狼王,你就不大对劲儿了,还念着青梅竹马的旧情?”
“……有消息随时知会我。”燕思空旋踵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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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过后,封野返回景山大营,许是军务繁忙,俩人已有月余未见。
燕思空的生活照旧,最常出入于文渊阁与东宫,时不时也还有些应酬。他极善笼络人心,来到京师不过两年,结交了很多朋友,因他才貌双绝,又是太子侍读,在京师的公子名流中声名大噪,很多人也都慕名想与他结交。
于是也越来越多的人想为他说媒,但他通通推说父母具往、婚姻大事要由恩师定夺,让他们去找颜子廉,但凡这样说了之后,便就没了下文。
那日在东宫,连陈霂也不禁好奇起来:“先生,你为何还没娶妻?”
“殿下怎也关心起这个了?”虽然他并不想娶妻,可其实他也好奇,颜子廉为何至今不给他说亲。
“先生才貌惊世人,怕是天下女子都想嫁与你为妻,可你不但不娶妻,连个妾也没有。”陈霂微眯起眼睛,暧昧道,“莫非……先生好男色?”
大晟不似前朝那般兴好男风,但也并不避讳,皇亲国戚、达官显贵家中养个把男宠,并非什么新鲜事儿。
燕思空笑道:“下官饱读圣贤,心中有佛儒,胸中有宏愿,只想辅佐殿下、陛下,开创太平盛世,建立泽被万民之功业,娶不娶妻、纳不纳妾,有何紧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