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王(283)
元南聿能感觉到那些御前侍卫刀子一眼的眼神。他与陈霂之间素有流言蜚语,从当初他被囚楚军营时已经不胫而走,根本不是新鲜事儿。咬了咬后槽牙,他早知道,这一趟必不能善了。
孙末见元南聿只是瞪着自己,也不着急,只是缓声道:“元将军,请。”
元南聿僵持的身体动了动,从地上站了起来,他两条腿早就麻了,一时站立不稳,险些跌在地上,孙末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状似关心地说:“哎呀,元将军小心点,你看看你,何苦惹陛下不悦呢。”
元南聿甩开了他的手,他虽站妥了,但两条腿还在发抖,他勉强迈出了两步,才算找回了走路的感觉。
孙末带着他穿过昏暗的宫廊,走进内寝宫。
一路上,孙末几次想要与元南聿说什么,元南聿都扭着脖子不看他。
直到了陈霂的寝卧前,孙末才停下来,压低声音,苦口婆心地劝道:“元将军,识时务者为俊杰。”
元南聿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孙末无奈地摇摇头,轻轻推开门,跨了进去,然后回头看着站在原地的元南聿。
元南聿深吸一口气,跟着迈了进去。
屋内点了香,气味淡雅怡人,幽暗的烛火,衬得龙床上垂落的帷帐就像一层迷雾,不知掩藏了多少见不得光的秘密。
孙末将元南聿带到屋内,就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元南聿站在帷帐前,心绪逐渐平静。
在来京师以前,他设想过无数遍要如何应付陈霂,也早已有了打算,他可以千刀万剐,但陈霂休想再辱他一丝一毫。
“你这样站在朕的龙床前,是很想爬上去吗?”
黑暗中突然传来幽幽地声音,吓了元南聿一跳。
元南聿猛地扭过头去,才发现烛火照不到的漆黑的角落里,隐隐有一个人影。他这才发现陈霂根本不在床上,而是半依靠在炕上,可他方才竟全然没有感觉到异样的气息,此人的内力修为照之从前,确实是突飞猛进。
陈霂点燃了矮桌上的烛台,他披散着头发,穿着纯白的里衣,前襟半敞,健硕厚实的胸脯隐约可见,俊美非凡的脸庞在火光中忽明忽暗。
元南聿皱眉看着他。
“天底下不知有多少人想上这龙床。”陈霂调侃道,“你若想上去,那便上去吧。”
元南聿沉声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想操你。”陈霂坦然道,“这个答案元将军可满意?”
“休想。”元南聿恶狠狠地说,“我说了,士可杀,不可辱,你不怕我抹了你的脖子,你也不怕北境四府几十万大军吗?”
陈霂眼神一暗:“你身为人质,也敢威胁朕?”
“又如何?”元南聿倨傲道,“我不信你毫无顾忌。”
陈霂瞪了元南聿片刻,又笑了:“朕若只是要幸你,可谓不费吹灰之力,可那样不免无趣。此时,朕只想与你喝喝酒,谈谈天罢了。”他用下巴点了点身旁,“过来。”
元南聿走了过去,也坐在了炕上。
俩人隔着一个矮桌,四目相接。
陈霂又用眼睛斜了斜酒壶。
元南聿僵硬地倒了两杯酒。
“终于只剩下你我二人了。”陈霂端起酒,自顾自地喝了一口,“在这宫里,随时都有人看着我,怕也只有睡觉的时候,能独自一人。”
元南聿依然没说话。
陈霂看着元南聿,问道:“燕思空好吗?”
元南聿迟疑片刻,道:“尚可。”
“他如今是镇北王的大司马,在北境四府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陈霂冷笑一声,“遂了他的愿了吗?”
“也许吧。”
“你不必遮遮掩掩。”陈霂又喝了一口酒,“怎么,你怕我知道他过的好,便心怀怨恨?”
“你会吗?”元南聿看着陈霂。
“会。”陈霂毫不犹豫地说,说完露出一个阴恻恻地笑容,“区区四府的大司马,他就满足了?他本可以做宰辅,如今沈鹤轩的位子,本是他的,你说,他会不会后悔?”
“悔不悔,我无法代他作答。”
“你不答,我也知道,这世上本没有不悔之人,说不悔的,都是嘴硬。”陈霂嗤笑一声,“只是,他为了封野,悔亦无悔。”
“你对他再是怨恨,也别忘了,你有今天,是拜他所赐。”元南聿冰冷地说。
“是啊,是拜他所赐。”陈霂冷冷一笑,“他是我的老师,他教给我的,令我一生受、用、无、穷。”
元南聿嗅到了危险的气息,他微眯着眼睛看着陈霂:“你有多少愤懑,只管冲着我来,你若与他再起冲突,遭殃的是北境百姓。”
陈霂嘲弄道:“你对他可真是忠心耿耿,他却将你当做一枚棋,送入京师为质。”
“那是我自愿的。”
“自愿?”陈霂哈哈笑道,“你不过是被他操控而不自知罢了,他便是有那本事,将所有人玩弄于股掌之中,你也罢,封野也罢,都是他的棋子。”
元南聿寒声道:“你根本不懂。”
“你又懂什么?!”一杯一杯的酒,浸红了陈霂的双眼,“他背叛我。”
“你背叛他在先。”
“不,从他决定追随封野的那一刻起,他就背叛了我。”陈霂凝望着元南聿,阴冷地说。
元南聿讥诮道:“争论先后也无甚意义,是,他背叛了你,所以呢?你要折辱于我来报复他,这就是你要我进京的目的。”
陈霂低低笑着,没有说话。
“陈霂,你听好了。”元南聿无畏地盯着陈霂的眼睛,一字一字清晰地说,“没错,你是皇帝,你可以为所欲为,但你敢犯我,我一定想尽办法杀了你,就算你将我千刀万剐,剥皮抽筋,也永远别想得到我的臣服,永远。”
番外二 缺月 4
看着元南聿眼中的愤恨,陈霂一时有些怔愣,他皱了皱眉,迟疑道:“你……当真这么恨我吗。”
元南聿冷漠地看着他。
陈霂凝视了元南聿片刻,而后露出嘲弄的神情:“你当初在我身下承欢,也曾欲仙欲死,如今未免翻脸无情啊。”
元南聿咬紧了牙关。
“怎么,不敢承认?”陈霂邪笑道,“你害怕承认自己也曾沉溺其中?”
元南聿怒目而视:“你深夜留外臣在宫中过夜,就是为了说这些没用的东西?”
“怎会是没用的?”陈霂突然撑起身,竟绕过炕上的矮桌,朝元南聿爬了过去。
元南聿就要起身,陈霂却一把按住了他的腿,语带威胁道:“别动,否则我就叫侍卫进来。”
元南聿眯起眼睛:“陈霂,你真的要逼我吗?”
“我只是要离你近一些,怎么,这就要弑君了?”
元南聿握紧了拳头,暗自运气。
陈霂坐在了元南聿身侧,俩人挨得极近,但仍没有真的贴上,元南聿也不好发作。
陈霂凝望了元南聿半晌,然后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元南聿的脸颊。
元南聿偏开了脑袋。
“我帮你回忆一下。”陈霂的目光在昏暗之中愈显明亮,“你我之间。”
“从来没有什么你我之间。”元南聿加重了口气,“让我出宫。”
“怎么,你不敢听吗。”
“让、我、出、宫!”元南聿心头生出抗拒。
“你不敢听。”陈霂笑道,“你也不敢回忆,否则你就会想起来,你我之间的床笫之乐。”
元南聿咬牙道:“你让自己的小妾给我下药,下作。”
“我已说过无数遍,我从未授意,是她擅作主张,况且……”陈霂的手指落在元南聿的腿上,指尖隔着他的裤子轻轻划过,“后来你可是清醒的。”
“清醒?”元南聿冷道,“戴着镣铐的清醒?”
“还要狡辩。”陈霂轻轻舔了舔嘴唇,“你我曾水乳交融,曾彻夜缠绵,在那个军帐里,你在我身下泄过多少次,沉沦时你甚至主动求欢,我不相信你忘了。”
“住口!”元南聿恼羞成怒,一把推开陈霂,起身站了起来。
他气息不稳,胸膛用力起伏着,肩膀都在颤抖。
他恨陈霂,恨陈霂给他的羞辱,可他更恨的,是那些荒唐的日日夜夜,陈霂在他身上烙下的永远无法磨灭的印记,那罪恶又疯狂的欲念之火,曾将他的尊严与理智燃烧殆尽,将他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没错,陈霂说的没错,他不敢回忆,不知有多少个午夜梦回,他仿佛仍被囚禁在那一方军帐之中,等着陈霂将他压在身下为所欲为,他恨极了陈霂对他的羞辱,他更恨被强迫、被羞辱、被男人当做娈童一般玩弄的自己,竟从中体会到肉身的极乐。
莫非是他天生下贱?!
陈霂微眯起眼睛,毒蛇一般阴诡:“怎么样,想起我曾给过你什么了吗。”
“你让我恶心。”元南聿快速说道,“我只想杀了你,杀了你!”
陈霂眼中闪过一抹阴翳:“你只有那一次杀我的机会,可惜你射偏了。”他低低笑了起来,“我就不曾射偏过,我总是射在你身体里。”
元南聿怒极攻心,却又无法杀了陈霂泄愤,他气得双目充血。
陈霂看着元南聿的盛怒与憎恶,顿觉痛快,可心脏又隐隐发紧,他恶意道:“你若是女人,早该怀了我的龙胎了,我便封你做我的贵妃,后宫三千独宠你一人,如何啊?”
元南聿抄起一个瓷瓶,朝陈霂砸了过去。
陈霂挥手挡掉,瓷瓶砸在了地上,摔了个粉碎,在黑夜中听来动静颇大。
守在外面的小内监忙跑了过来,贴着门叫道:“皇上?”
陈霂早有吩咐,任何人不得入内,他自然不敢擅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