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王(154)
陈霂默默地看着燕思空:“先生喜欢男人,胜于女人吗?”
燕思空叹道:“殿下可否不要再问下去,令臣十分难堪,殿下只需知道,臣与封野,当是殿下杀回京师逼宫的左膀右臂,就足够了。”
“我信你,但我不信封野。”陈霂口气冷了下来,“先生路途劳顿,一定累了,好生休息吧,晚上我会好好犒劳先生。”
陈霂说完,拂袖而去。
“殿下……”燕思空深深蹙起眉。
第195章
陈霂前脚刚走,元南聿就进来了,面色有些凝重:“这小太子看着可不单纯,恐怕不是轻易能驾驭的。”
“他确实和当年不一样了。”燕思空皱眉道,“长大了呀……”
“我们是否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你们刚才可提到封野?”
“提到了,他说他不信任封野。”燕思空的眼珠子来回转,“当年在京师的时候,他以为我和封野不和,而对封野颇有成见,如今……”
元南聿抢道:“如今他以为你和封野串通一气,又作何反应?”
燕思空看了元南聿一眼:“我说不上来,也许他连我也怀疑。”他顿了顿,续道,“他十分聪明,清楚自己的处境,若没有封野的兵马,他连京城的大门都摸不着,但他也清楚,即便他当了皇帝,也由不得自己做主,因而他想试探我的态度。”
“你打算如何应对?”
“我自然要让他认为我是忠心于他的。”燕思空沉吟道,“无论如何,他现在还是易于掌控的,放心吧,我能说服他。”
“我总觉得他……”元南聿欲言又止。
“觉得什么?”
“没什么。”元南聿心想,大约是自己多心了吧。
“聿……阙忘,这一路辛苦你照顾我,你也累了,去休息一下吧。”路上多劳顿坎坷,都是元南聿在照顾他,若没有元南聿,他们恐怕都没法平安到云南。元南聿虽然不记得从前了,可温良的天性却从不曾变过,每每想来都让他格外地窝心。
元南聿笑笑:“这是狼王给我的任务,再者,我们是兄弟,这是应该的。”
燕思空也笑了:“你知道吗,我这些年经历了那么多那么多的事,能与你重逢,是最好的一件。”
元南聿怔了怔,有些不好意思地搔了搔脑袋:“如果你是真心的,那我也很高兴。”
“我是真心的。”燕思空凝视着他,“就像你说的,我们是兄弟。”
元南聿露出一个好看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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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思空扛不住倦意,小憩了一会儿,醒来时正是黄昏,王府的下人领他去见陈霂。
燕思空以为陈霂说的犒劳他,至少会找几个心腹给他接风洗尘,没想到酒席之上,只有陈霂一个人。
燕思空拱了拱手:“殿下。”
陈霂神色平静:“先生不必多礼,坐吧。”
燕思空坐了下来,看着酒菜笑道:“这些菜臣竟很多都没见过。”
“我让厨子炒了些当地的名菜,让你尝尝不一样的风味儿。”
“多谢殿下,臣着实是饿了。”
“那便快吃吧。”陈霂主动给燕思空倒酒、夹菜,燕思空推辞不过,只得欣然接受。
席间,陈霂绝口不提封野和燕思空此行的目的,反而状似关心地问起了燕思空一路上的辛苦,燕思空也如实回答,并见缝插针的表达自己不顾自身安危、殷殷期盼能与陈霂重逢的忠心。
陈霂不时拿一种十分深沉地目光看着燕思空,带着一点若有似无地浅笑,令燕思空怎么也猜不透那笑容究竟代表什么。
酒过三巡,陈霂微醺,拉着燕思空的手说起自己这些年的不公与不甘,以及对他的思念和期盼,燕思空也不忘表达自己的苦楚,说到动情处,俩人均有些哽咽,着实令人动容。
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响动,下人急切地声音传来:“齐夫人,王爷不让外人进去啊。”
“我又不是外人。”一道娇蛮的女声顶了回去。
接着,房门被吱呀一声轻轻推开了,一个曼妙的身影款款步入房中,那女子穿着一袭朱红色的牡丹云绣白花棉衣,下着绛色袄裙,纤细白嫩的脖子上围着一圈雪狐毛,即便穿着如此厚的衣物,也看得出她身姿婀娜,她垂着头,欠着身,轻声说道:“妾身见过王爷,见过……贵客。”
那声音柔媚动听,能酥掉人的骨头。
下人站在她身后,紧张地看着陈霂。
陈霂挥挥手,示意他下去,他看着那女子,口气有些不悦:“曼碧,我不是说了不准打扰吗。”
齐曼碧娇媚道:“妾身不曾见王爷如此接待客人,竟在自己卧房内设宴,想来定是贵客,王爷没有正妻,妾身就是当家主母,怎能不来招待客人呢。”
燕思空忙站起身,拱手道:“见过夫人。”他还不知道陈霂纳了妾,不过这也十分寻常。
陈霂皱眉道:“曼碧,起来吧。”
齐曼碧这才直起身,抬起头,她与燕思空四目相对时,双双一愣。
燕思空心想,这女子生的真是十分娇艳,可是,这容貌……是不是与自己有几分相似?
齐曼碧回过神来:“不知贵客如何称呼?”
燕思空看了陈霂一眼,他此番来云南,身份是保密的,到了陈霂府上才刚刚卸下易容,就是不知道陈霂对这女子是否信任了。
陈霂犹豫片刻:“他是燕思空。”
齐曼碧一惊:“这……原来您就是燕大人,王爷时常向我提起您,赞您是百年难遇的才子。”她看着燕思空的眼神,有几分古怪,想来除了陈霂,还有更多人会提起这个名字,只不过不会有什么好话。
“臣不敢当。”燕思空恭敬说道。
“先生,你坐吧。”陈霂道,“曼碧,来给先生敬一杯酒。”
“是。”
“殿下,这……”
“你坐着就是了。”陈霂拉着他的手,让他坐下。
齐曼碧倒了一杯酒,款款敬向了燕思空:“久仰先生大名,妾身敬先生一杯酒。”
燕思空只得接下了这杯酒。
敬完酒,齐曼碧就识趣地退下了,陈霂见她走了,才道:“平时宠坏了,太没规矩,让先生见笑了。”
“臣惶恐,竟让殿下的侧夫人敬臣酒,这实在是……”
“先生在我心中的地位,亦师亦父,她敬你酒是理所应当的。”
“臣惶恐……”燕思空在陈霂面前,一直是谦卑恭谨、礼数周全,那句亦师亦父,听来似乎别有深意,希望是他多心了。
陈霂又给燕思空满上了酒,轻笑一声,道:“先生有没有发现,曼碧与你容貌有几分相像?”
燕思空心脏微颤,原来不是他喝多了。有时候人对自己的相貌是十分模糊的,所以他拿不准他觉得自己与曼碧相像,是不是错觉,但现在他确定了,并非错觉。
陈霂这是什么意思?
燕思空收拾了一下情绪,哈哈大笑道:“殿下言笑了,侧夫人风华正茂,绝色倾城,怎可能与我这饱经风霜的男子相提并论。”
“先生的容貌可是广受赞誉,年岁渐长,反而愈发有魅力呢。”陈霂深深地望着燕思空的眼睛,勾唇笑道,“先生……是当真看不出来吗?”
燕思空做出茫然的模样:“真的吗?”他摸了摸自己的脸,还低头往酒里看自己的倒影,“臣实在是有些看不出来,若当真如此,便是殿下在夸赞臣,臣心里高兴。”
“我第一次见到曼碧的时候,便觉得她和先生长得像,令我十分有好感,所以我才收了她做妾。”陈霂笑着摇了摇头,“她倒是会伺候人,就是心思多了点儿。”
燕思空吹捧道: “侧夫人国色天香、蕙质兰心,殿下看人的眼光不俗,看女人的眼光更好。”
陈霂挑眉看着燕思空:“你当真觉得我看女人的眼光好?”
燕思空顿觉陈霂神色有异,不太敢接话了,陈霂找了一个与自己容貌相似的女人做妾,这事已经十分诡异,他现在只想把话头绕开。
陈霂见他不说话,倾身向前,凑近了燕思空:“先生可知,我收她的唯一原因,就是那张与先生略微相像的脸。”
燕思空额上冒出了细汗,他迟疑道:“殿下背井离乡,身边无亲无故,只能以此寄托思念和寻求一份安心,臣听来实在心痛殿下。”
陈霂低低笑了起来:“嗯,说得对,说得好,先生总是如此洞察人心。我看着她,便能想起先生,有时候还能骗骗自己,先生就在我身边,敦促我读书,教授我帝王之道,所以我对她格外宠爱,实是对先生的移情。”
燕思空已是如坐针毡,他做梦也不会想到,陈霂会给他出这么大的难题,尽管陈霂还没有说破,但他何其聪明,陈霂十之八九是对他……
燕思空一时怒意沸腾,心中暗骂,真他娘的乱七八糟!乱七八糟!
第196章
见燕思空难得露出的局促模样,与平素的冷静沉稳截然不同,实在是别有风情,陈霂忍不住便想多看几眼,但他心中也免不了紧张,他微微倾身,小声说:“先生,我……”
燕思空猛地站起了身,拱手道:“殿下,陈椿已经娶了宁国公幺女为妃,殿下的正妻也当联合一方诸侯,将对殿下大有助力。”
陈霂皱起眉:“那先生觉得我该娶谁好?”
“此等大事,臣需仔细思量一番,再答复殿下。”
“娶谁都无妨。”陈霂口气有些冰冷,“左右父皇也不会给我赐婚,我便听先生的吧。”
“臣定不负殿下信赖,为殿下挑选一位贤良淑德的女子,毕竟……”燕思空抬头看着陈霂,微微一笑,“将来她要母仪天下。”
陈霂静静看着燕思空,若有所思的模样,口中仅是淡淡“嗯”了一声。
“至于齐夫人,貌美聪慧,深得殿下喜爱,不如现在就让她为殿下开枝散叶,殿下一脉若子孙兴旺,当可保江山长久。”
陈霂托着腮,一眨不眨地盯着燕思空:“说得有理。”
燕思空还要继续说下去,陈霂却打断了他:“先生从前给我讲课,时而会穿插些野史趣闻,就不会像沈先生那般死板,总是十分风趣,引人入胜。”
“殿下过奖了。”燕思空不知道陈霂提及这茬是何用意。
“先生可还记得,你给我讲过那陈文帝要立韩子高为男皇后,可惜遭到众臣反对,只得作罢。”
燕思空脸色微变。
陈霂故作疑惑道:“男人和男人之间,也当有那样的深情吗?”
“……臣只知道,帝王,不该有那样的深情。”
陈霂眯起了眼睛,他站起身,朝燕思空走去。
燕思空忍不住后退了几步,他心中暗叹,这容貌几乎没给他带来什么好处,反而尽是麻烦,要来何用?
陈霂抓着燕思空的胳膊,将他的身体扶正,令他看着自己的眼睛:“世人多以为陈文帝荒诞,就连先生给我讲的时候,也难掩取笑之意,但我却懂他。”他的胸膛用力起伏了一下,“为了先生,我也敢冒天下之大不韪……”
“荒唐!”燕思空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