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柄虚无的弯刀,就在寥寥几语间,架上了我的咽喉,悄然而至,顷刻就能优雅地剜下我整颗头颅。
我没能及时观察到谢澄的反应,因为真人又垂下了脸,男人居高临下注视着我,他的瞳仁深处也泛着死水一样不起波澜的笑意,半晌,对我略勾了勾唇角,和声和气地:“小友也一样,难得我出来一趟,有什么仇怨难了告诉我一声就好,就当是我给小友的见面礼,小门小户到底寒酸些,上不得台面,叫小友见笑了。”
作者有话说:
看见有评论说谢澄像之前写的一本np里的第一。
第一:“?他能跟我比吗,除了一身蛮力外脑子这种东西跟他是毫不沾边,一大老爷们儿还要老婆哄他将就他……我哄我老婆的时候他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肖潇:“?”
第83章
寒山门是江湖上最神秘的门派,极少插手人世纷争,然其在武林中的卓然地位,纵观百年间也是少有的。
原因也是显而易见的。
我们在桌边围坐下,真人毫无一代顶尖高手该有的矜傲做派,一一替我们倒了茶,暖声絮絮:“澄儿下山也有些时日了,怕你想家,特意带了点山里晒好的茶叶子出来,尝尝味道有无变化。”那双灰色的瞳孔望过来,他又满怀歉意地对我道,“粗茶而已,不值几个钱,怠慢小友。”
“师父,你别这么担心,闻人不是那样挑剔的人。”
谢澄咕噜噜牛饮着,他满足而畅快地抹一抹嘴,探手毫不避讳地搂过我的肩,朝真人笑嘻嘻地说:“可好养活了,我随便一揣就能带着他上路,不比你养的那些虎豹强?”
我:“……”
原来我在谢澄心中的定位,就是个家养小宠物。
任由他揽着,我也笑了,谦和道:“真人不必客气,晚辈经不起这般折煞。”
寒山真人乐呵呵地看着我们,拈着自己垂落的长眉,他意味深长地:“看来这位小友身怀绝技,能让澄儿亲近至此的人可寥寥无几啊。”
“真人谬赞。”
谢澄瞥了我一眼,他眼底分明藏着笑,却拽得二五八万的,哼起来:“什么绝技,就一乡下土包子,上不得台面,师父可别高看他了。”
“澄儿。”真人依旧微笑着,“我寒山门,也是乡下门派,难道也上不得台面吗。”
不轻不重点了徒弟一句,真人看起来似乎对我兴趣颇浓,又有一搭没一搭地问了我几桩过往琐事,谢澄都抢着替我答了,那踊跃劲儿就好像生怕我失言答得不好,影响我在他师父心中的形象似的。
到最后,真人不得不道:“……澄儿。”
“师父我在。”
“你莫非是闻人小友肚子里的蛔虫?”他诚恳极了,“否则有关他的事,你怎么会事无巨细全都知晓?”
谢澄这个钝货,完全没听出自家师父话里暗藏的不耐烦,他骄傲地挺起胸膛,还蛮沾沾自喜:“那当然,他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
真人哦了一声:“那闻人小友山贼出身这件事,你也一定已经知道了?”
“那当然,他是山贼我早就——”谢澄猛地抽了口凉气,磕磕绊绊地说,“谁谁谁说的,闻人才没有绑我!是我自愿跟他上山的!这都是误会!”
“误会,哪儿来的误会,师父知道你们关系好,没有误会。”
“谁告诉师父你,说闻人是山贼的!谁乱说的!”
除了外面储着的那位蛇蝎美人外,还能有谁要专程费这个心去调查我的过去,还捅到你师父面前来啊我亲爱的小秋同志,顶你肩膀上那玩意儿不是摆设动一动不好吗。
面对谢澄急得上蹿下跳的作态,寒山真人淡淡一笑便朝着他摆了摆手,道:“你先出去吧,让为师单独和闻人小友聊两句。”
谢澄顿时担心地叫起来:“可我——”
“澄儿。”
真人的表情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动,精确到面部每一根神经都是恰到好处的和善,他就那样注视着谢澄,温和,且不容置疑地:“出去。”
待谢澄垂头丧气一步三回头地走出去顺带关门后,寒山真人方轻轻舒了口气,他望着我,正要开口,目中忽精光乍现,扭头看向门,扬声道:“澄儿,偷听在咱们寒山门是什么下场,还记得吧——”
门外,传来谢澄心不甘情不愿的回答:“记得——”
“说给为师听听——”
“三顿黄连煮苦瓜,中途不准喝水吃饴糖——”
我:“……”
我敬仰地:“前辈真是手腕了得,教徒有方啊!”
谢澄到底远去了。
而我也收起脸上最后的笑容。
仿佛窗外映入的光芒也随着谢澄的离去而陨灭了,屋内暗沉沉的,寒山真人手臂放在桌面,男人鹤发长眉,面容却年轻,周身气质是难以言喻的沉凝,随着时间的递进,他给人的感觉也越发危险了起来。
良久,他指尖轻轻在桌子上敲了敲。
“唔,那怎么说。”
真人还是和和气气的,他淡声道:“你自己消失,还是我帮你一把?”
“……”面对他隐忍待发的杀意,我默了片刻,说,“我们要不换个说法。”
真人示意我讲。
“为什么不选择‘给你一百万,离开我儿子’这条路呢?这世界上总是有不需要打打杀杀就能解决问题的好方法啊。”
他显然准确领悟了我的意思,并心情很好地笑了起来:“哈哈,小友幽默,乡下门派哪儿来什么钱财,万两白银一时片刻还真给不出呢。”
我断然道:“那你休想用钱来侮辱我们之间的感情!”
真人:“……因为我没钱是吗。”
我:“真人为何视我如眼中钉?”
“很难理解吗,啊,是了,年轻人跟我这种老一辈的总是说不到一处去……”真人叹息一声,道,“因为小友实在很碍眼,不尴不尬杵在我和澄儿间,倒叫我有些难办,我本想撮合澄儿和慧心在一起,有了小友,这事便做不成了。”
我艰难道:“我记得慧心姑娘貌似和太子关系匪浅,真人你做这个决定,太子那边没问题吗?”
“这倒没什么,这样不是更好吗?当初我年轻,也做过同有夫之妇纠缠不清的事呢,小友若尝过便明白,此事别有滋味。”
“原来如此。”我点点头,“贵圈真乱啊。”
他仰头大笑,好会儿,才悠然道:“澄儿喜欢你也不是全无道理,我还在奇怪,慧心如何会在一个山贼这儿吃瘪,原来是这样。”
“正是如此,所谓士可杀不可辱,今天!我就要堂堂正正告诉你!无论你使出什么手段,我都不会和谢澄分开!在确保他无恙前,我是绝不会——”
“那行吧。”
我也倒抽一口凉气。
寒山真人眯着眼,笑着对我说:“那你就呆在澄儿身边吧。”
“前辈你这么好说话我真的很慌张……”
“慌张,有什么慌张的,小友可是连死都不怕,我这把老骨头最不会对付你这样的年轻人了。”
我咽了口唾沫,恳切道:“话也不能这么说,我,我其实超怕死的……”
寒山真人惊讶得比我更诚恳:“那你这是深爱澄儿,爱到不顾一切了?即便畏惧死亡,也把他放在了比生命更高的位置,你竟待他这般用心?”
我张嘴,又闭嘴,再张嘴。
半晌,我恍惚道:“我竟待他这般用心?”
“也难怪,爱情,就是这般摧折人的东西啊,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罢了罢了,我早该明白,澄儿到底是我的徒弟,总有一日会在此道上栽大跟斗。”
他语气真挚情感丰富,以至于我插不上话,只能在他告一段落后弱声弱气地道:“是这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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