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谢澄脚步登时停住,即便是面对太子,他也只略在口头上礼貌些许,但仅从他说走就要走的态度,便可窥见他内心究竟是有如何的傲慢,对王权不在意到了什么地步。
可慧心的挽留,他却必须要做出回应,只见谢澄微偏过脸,淡声道:“我今日还有其他的事要做,师妹,你随太子回去吧,谢澄就失陪了。”
谢澄一旦离去,太子必会再次加强守卫,届时想溜出去就不容易了,我和绪陵确定太子慧心二人并没有发现头顶的异样,便对视一眼,默契地从屋顶滑下去,没有惊动一只站在枝头的鸟儿,悄无声息翻回廊道。
对上早已抱臂等在那里的谢澄。
绪陵吓得差点滑一跤,还好一把撑住了我才免于五体投地,而我也没好到哪里去,一口气岔进肺里,闷咳了好几声,惊恐地看着谢澄。
一改方才在屋内那副轻慢带笑的作态,谢澄顶着一张生冷无情的脸,上上下下打量着我,我忽然就拘谨起来,忙拍拍在屋顶打滚时身上沾到的灰,谢澄什么也没说,锋利的眼风剜向同样不知所措的绪陵,他伸手就把我拉到身前,弯下腰,亲自给我膝头的脏污擦干净,这才抬起眼,冷笑道:“听完了,满意了?”
我刚想回答,他又不耐烦地说:“这儿不方便,先出去。”
尽管我们大可回到刚才的厅堂,大大方方从正门出去,谢澄却惯不走寻常路,根本没心思浪费时间,翻墙就要走人,我忙要跟上他,谢澄却一边往前走,一边头也不回地探出手臂,直接环过我的腰,脚下轻蹬,带着我飞了出去。
绪陵自然也紧随其后,这二人的武功都是数一数二的好,我自觉拖累,老老实实任由谢澄搂着我连闯几个关口,等真的到了大门外,他却又立刻放开我,别着脸站到一边,要跟我划清界限似的。
他也不问我,只对绪陵道:“你带他来这儿干什么。”
绪陵被气氛感染,也是一脸心虚:“我们就是来消遣消遣……”
“消遣。”谢澄冷笑重复,他瞥我一眼,又说,“你们好大的胆子,那种情况要是被人发现了,十个头也不够你砍的。”
后面这一句毫无疑问是说给我这个无权无势的山贼听的,我垂下头,嘟囔:“不怪绪哥,是我自己有点不放心,听说太子慧心他们有可能来这里,才拉着绪哥来的……”
“你不放心?你不放心什么,不放心我吗?”
他的诘问咄咄逼人,态度相当不好,把我当敌人一般,我想到他对慧心那温柔小意的态度,再对比到自己身上,一股无名火就冒了起来。我礼貌一点头,道:“自然跟你没关系,刚才谢谢你没揭发我们,不打扰了,你去办自己的事吧。”
谢澄脸庞微微扭曲起来,额角青筋绽出,他用力握住我的手腕,喝道:“跟我没关系?我刚才就可以让你俩被发现,然后关进大牢!”
“所以我说了谢谢。”我面无表情,“我还可以再多说几遍,你想听吗?”
“那你说啊!”
“哎哎哎,怎么又吵了起来,为了个什么事啊何必吵架。”绪陵急忙劝住我们,他先对谢澄道,“其实是闻人担心你被那个慧心哄骗,我才带着他来这儿,闻人只是好心……”
“我和我师妹的事,与他有任何关系吗?”
我当场转身离开,绪陵又赶紧拉回我,揽着我的肩膀劝道:“你怎么也急起来了,不是担心他吗?不是很着急吗?现在正是把话说开的好机会,别再憋着不讲了。”
谢澄又抱起手臂,勾着唇角嘲讽道:“他哪儿憋着,脾气比谁都大,稍有点不如意就要向别人发泄,就没见过这么难伺候的人。”
“你说的很对,我脾气太不好了,给你添了很多麻烦。”我诚恳道,“那你干嘛还呆在我面前不走?”
谢澄看了我一会儿,我被绪陵搂着,犟着脖子,对他的目光丝毫不避,他忽低头嗤笑,过了许久,谢澄冷冰冰地说:“我走什么,我师妹还在里面,这么晚了我得护她周全,要走也是你们走。”
“行了!”
绪陵抓狂道:“能不能好好说话,啊?这么对呛有意思吗?把人呛走了你就舒服了?你们好有本事我服了你了,你们不想把话说清楚,我来说行了吧?!”
他硬是搂着我不容许我挣开,口气急切地对谢澄道:“里面那个蛇蝎,就慧心,她究竟是不是你师妹我不清楚,但肯定不是当年救你的那个人——”
“绪陵!”
我要打断他,绪陵干脆地勒住我的脖子,让我说不了话,合理怀疑这是在抱我之前酒后勒他脖子的仇。他清清楚楚一口气说完:“因为真正花了大价钱救你的,就是你面前这个三句话踹不出一个屁的家伙,来,恭喜两位嘉宾牵手成功!”
我险些背过气去,死命推开绪陵钳制着我的手臂,绪陵若无其事站到一边,摆摆手,安详地道:“好了,我的任务结束,剩下的你们自己说,我就先走一步了。”
他言出必行,还真的就转身走人了,眨眼便消失在夜幕中,我尔康手都要举起来了,又硬生生放下去,站在原地一时心乱如麻,更不敢看谢澄的脸。
夜风拂过发热的脸皮,我搓了搓耳朵,硬邦邦道:“他刚才说的不是重要的事,你不用在意。”
谢澄没有回答。
我看向他,他面沉如水,目中赤红,正死死盯着我,连脖子上的青筋都跟着狰狞地浮了出来,那副骇人的模样仿佛下一秒就能把我从头到尾挫骨扬灰。
谢澄咬牙切齿道:“那什么才是重要的事?”
我竟受他气势震撼,下意识退了一步,谢澄被刺激到了一般一把就抓住了我的手腕,他喉结滚动,做了个用力吞咽的动作,谢澄说:“所以是什么意思,你想说你才是小家,她骗了我?你才是当年那个人?”
“我没想这么说……”
“那不就是这个意思吗!”谢澄暴怒道,“闻人钟,你好大的胆子,旁的事你想怎样我都随你,不和你计较,但你怎么能用这样的事情来骗人!”
作者有话说:
好,三夫人,不愧是你。
第71章
从很久以前开始,久远到我刚来这个世界,睁开眼睛的那一刻,从那时起,我就知道我是注定会离开的人,不与他人产生太多情感羁绊,才是最理智的做法。
对这几个天选之人,我更是时刻谨记本分,当好收尾擦屁股的保姆便可,不要管太多闲事……我一直提醒着自己,无论他们有多好,多出众,都跟我没什么关系。
我只是个庸人,无论在哪个世界,都只会随波逐流,任命运摆布,病秧子也好,山贼也罢,我唯一能保证的就是我心如铁,从没有动摇过回家的念头。
既然如此,为何我会变成这个样子?
“早不说晚不说,看见我跟师妹的关系变得好了起来,就迫不及待跳出来,摆出救命恩人的高姿态,你以为你是谁?”
谢澄气得浑身发抖,他胸膛剧烈起伏,目中快要喷火——他身形高大,以前很少觉得,他站在我面前,有这么高,肩膀宽阔,竟然能完全将我困在他的影子里。
被天下第一用这种先除之而后快的眼神注视着,其他人大概都会觉得恐惧吧。
他恶狠狠地道:“从黑风岭那会儿算起,我跟你相见也有快一年了,这一年里形影不离,而说清一句我就是小家只需要多少时间,一眨眼要吗,还是说你需要做心理准备所以得花个一炷香?拖到现在才说这个,有什么意思?!”
过了很久,冻结的舌头才能勉强活动,我尽力不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虚弱:“嗯,没什么意思,绪哥只是开玩笑,你不必当真——”
“开玩笑?什么是玩笑,有这种玩笑吗!”他一步上前,就逼得我退无可退,谢澄的怒火更盛,竹林潇潇,夜风如泣,他近乎是咆哮着道:“还喊绪哥,你倒是认了个好哥哥,之前去他们屯所那会儿我就觉得不对劲了,你俩明明也是第一次见面,亲热得跟失散了八辈子的夫妻似的,搂搂抱抱的丝毫也不知羞!现在又一口一个哥,你跟我来句实话,你和这个绪陵是不是早就认识了,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他又怎么知道你是小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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