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泪水涟涟地看着我。
“恩公,你不该救我这种人。”
第18章
我默了一会儿,没有立刻开口,她大约以为我是默认了这句话,神色变得更凄楚,纤纤素手交叠着放在小腹前,喃喃地说:“都是我的错。”
我背脊上慢慢渗着冷汗,手脚都变得冰凉。
气血大亏不是小事,就算有姬宣不计代价给出的灵芝药材做底,又兼袁无功的看护,三四日的功夫并不能让我大好。
躲过王府的护卫溜出来,又走这么远的路,事实上我现在已经开始有点喘不过气。
我说:“劫匪侮辱你,难道要怪你貌美?开膛手盯上你,莫非只是因你走了夜路?你是孩子的娘亲,你该爱祂,但爱祂之前,你得先爱自己。”
玄凤替我在我外面放哨,要是谢澄他们过来了,随时准备提醒我开溜,而此刻它飞进来,在我身边拍着翅膀,小小的眼珠子担忧地望我。
“我救你是我的选择,没什么后悔不后悔的。”我平复着略显急促的呼吸,又给自己喂了一颗丹药在嘴里含着,这才能平淡地把话说完,“白芷,好好想想,那日你对我说过什么话。”
她似乎难以面对我,别过去脸,鬓发颤动,本来就没什么血色的嘴唇更显干枯了。
呃,我好像把话说太重了。
不不不,我本来就不是什么翩翩君子,打听打听黑风岭,本人可是山贼啊。
臭名远扬无恶不作,还绑架过当朝皇子,简直可怕!
不要怂!骂她!骂醒她!
白芷闭目,默默垂泪。
呃,呃。
无恶不作的山贼面对少女的泪眼,开始抓耳挠腮。
就在我纠结到炸的时候,听见她小声说:“我当时说,我不想死。”
我顿了顿:“现在呢。”
“……我想活下去。”白芷难堪道,“至少不能是因为这种事而死,我还想继续往前走。”
我老怀大慰:“这就对了!”
不过问题这就来了,白芷受辱这件事,连她父母都不知道,那位开膛手是怎么盯上她的呢?
白芷迷茫地说:“我私底下去了一个小药铺,让人替我把脉确诊……可我是易容了的呀。”
“你怎么易容的?”
她老老实实地回答:“戴了一个幕篱。”
“就这?”
“……嗯。”
涉世未深的少女真愁人。
但这下基本可以锁定开膛手消息来源的范围了。
我正要跟白芷分析这个事情时,玄凤扭过头,直勾勾看向某个方位,随后啄了我两下。
“钟儿。”它口吻有些幸灾乐祸,“哦豁。”
哦豁什么哦豁,你个鹦鹉能不能说点阳间的话?
房门被推开了。
面沉如水的姬宣携着雷电暴雨走了进来。
蓬荜生辉,高贵的皇子殿下驾临,真是蓬荜生辉啊哈哈哈……
我的一串马屁还没拍出来,他淡淡地问我,一个字一个字都带着千钧压力:“解释一下,你为什么不在床上休息。”
哦,哦豁。
姬宣看了一眼还处于不明情况中的白芷,便走到我面前,上下打量我的穿着,我马上说:“里面的衣服很厚!真的厚!不信你摸!”
他懒得理我的狡辩,对白芷点点头,说:“闻人打扰你了,姑娘好好休息。”
“不不不,恩公并未打扰我……”
姬宣没有表明自己的身份,很平静地安抚了白芷,让她安心休养,毕竟拖上这么半年都没捉到犯人,对姬宣这个皇室来说也挺丢人的……
我惴惴不安在一边搓着手指罚站,直到同白芷告别,约定之后会再来看她后,我才与他姬宣走出医馆,姬宣又面向我,从他的表情很难猜测出他此刻究竟在想什么,开什么玩笑,二皇子城府极深这已经是堪称背景板一般的常识了。
城府极深的二皇子弯下腰,注视着我的眼睛,说:“还能走吗。”
我靠着墙,撑着一口气说:“勉强。”
“吃药了吗?”
“吃了。”我笑了笑,“宣殿下,你可别出卖我,我溜出来这事别告诉小秋阿药他们好吧?我可不想被碎碎念到死。”
姬宣眉心不易察觉地皱起,他沉默着,我又笑着说:“但你是怎么发现我在这里的?”
他还是不回答。
“宣殿下?”
“不必这么称呼我。”他终于说,“从一开始,我与你便没什么身份差距,事到如今也不必刻意恭敬。”
我歪着脑袋,眨眨眼,慢吞吞地想了一会儿,姬宣脖子发红,为了立刻转移话题一般不自然地说:“怎么发现你……你要是不来这里看望这位姑娘,我才会觉得奇怪。”
“哦——”
“而且你出王府,管家第一时间就发现了,慌慌张张跑来找我,担心你出事……”
他很少说这么多话,脖子越发红,都透出一丝与他气质极不相符的纯情来,姬宣自己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打住话头,简单道:“轿子就在外面,走吧。”
我脚下一移,挡住他的步伐。
“宣殿下。”我背着手,笑眯眯道,“你其实不只是不记恨我,对吧?”
他静静地站着,低垂着眼睫,视线凝聚于我脸庞,在人来人往的街市边,姬宣就像一株难以攀折,高贵而矜持的墨兰。
他没有否认。
第19章
回程的路上,我坐在软轿里,搓着手同姬宣分享我的想法:“我个人认为,基本可以把视线锁定在这两个地方,一是白芷去的那家药铺,二是那个救了白芷一家的金吾卫将军,凶手专杀未婚先孕的少女,也只有他们才知道,白芷可能有孕的事。”
姬宣认可了我的分析,往我手里放了一个温暖的汤婆子,补充道:“还有入室抢劫的那一伙强盗,他们现在都羁押在天牢中,原本是决定秋后问斩,但不知出于何故一拖再拖,至今都还未处死。”
我惊讶道:“宣殿……冰儿你居然连这些事都查清了?我以为你这些日子,忙着查太子和秦王的事……”
他用一种理所当然的口气说:“查这点情报的功夫还是有的,谢澄小师妹的事我也一直在查,只不过还没有回话罢了。”
我抱着汤婆子,撑着脸,盯着他的脸看。
姬宣眼睫始终低垂着,仿佛对地毯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就是不肯与我视线接触。
最后,他忍无可忍道:“何事?”
我眨眨眼,说:“没事啊。”
我的态度不够诚恳,他眼眸到底看过来,不善地望我,常年呆在边陲军营,千锤百炼下来,姬宣一旦冷下脸,气质那可不是一般的生人勿近,方圆百里内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我当初给他取名冰儿,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
“果然还是该叫暖暖啊。”我感慨道。
姬宣:“?”
我很快就否定了自己刚说的话。
姬宣转头就把我卖给了袁无功谢澄,说我不遵守医嘱到处乱跑,他俩一个才打哭京兆府的半数小捕快,火气未散地回来,一个才在御医苑指点江山,说哭一帮年过七十的太医,都在那儿听姬宣告状,我心知不妙,当场就想开溜,结果管家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呼啸扑过来,把我第一时间团进被子里,没给我挣扎的机会,七八个下人训练有素将我扛起,打包扔回了床上。
我:“等等你们听我说,我其实已经好了,我现在就起来绕着王府跑十圈呜呜呜呜呜呜!”
袁无功侧坐在床边,捏住我的下巴,逼我张开嘴。
“舌头伸出来。”他淡淡道。
轮到我:“……”
我心不甘情不愿照做了,他仔细看了看我舌头颜色口腔情况,又把了会儿脉,便坐着默了片刻。
谢澄比我还急:“怎么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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