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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派他过分美丽[穿书](77)

作者:骑鲸南去 时间:2018-03-16 17:35:51 标签:情有独钟 穿书 复仇虐渣

  这些年来四下打听,他总算弄清楚了朱衣乃是正道四门之一丹阳峰弟子的服制。
  为报老板收养之恩,他在茶舍中一直做到成年,才向老板辞行。老板良善,知晓他是想去报恩,便多送了他好些银两,穷家富路,好让他这一路上不那么艰难。
  他买不起马匹骡驴,也不会骑,索性晓行夜宿,徒步走了整整半年,才来到丹阳峰山脚下。
  谁想一来他便被当做魔道细作给捉了起来。
  但看到了曲驰,他心中便半点郁气都没了,只紧张地揪着被子,双眼清亮地凝望着他。
  曲驰轻叹一声。
  ……他来得实在不是时候。
  丹阳峰已是自身难保,怎能做他安身立命的家?
  他问道:“你可知这里发生了什么?”
  陶闲摇摇头,犹疑半晌,又微微点了头:“弟子们,讳莫如深,未曾告知。可我,隐约能猜到一些。所以,我想……”他殷切地望着曲驰,“曲师兄,我,我能帮你做些什么吗?”
  曲驰说:“丹阳峰已如风中残烛,已准备降于魔道。投降之后,是杀是囚尚未可知,实在凶险。你留在这里也于事无补。”
  “我没有地方,可以去。”陶闲并不动摇。
  曲驰失笑。
  这孩子怕是还不懂魔道来袭意味着什么吧。
  他动作很柔地执住他的手,推了一推:“下山去。听话。”
  陶闲低头看向他肌骨莹润的右手,那掌心里头的薄茧蹭得他面颊发烧。
  陶闲闷了很久才重新开口:“丹阳峰,是我一直以来,都想来的地方。我想见到曲师兄,感谢当年,当年相援之恩。”
  曲驰以为劝动了他,心神不由一松,但旋即他又听陶闲道:“曲师兄,援救我时,我正在危难之中;现在,曲师兄有难,我,不能走。”
  曲驰望着陶闲的脸,在他温煦专注的目光下,陶闲的脸迅速红了起来,可他坚持住了,目光不躲不闪,倔强又固执地看了回去。
  曲驰定定望着他。良久后,他问:“你能做什么呢。”
  陶闲:“我会沏茶,做饭,针线很好,一年四季的衣裳都会做……我还会唱戏,虽然不太好。……我总能做些什么的。”
  曲驰眸光微垂,半晌后才无奈地笑出声来:“你……真是。”
  听曲驰这么说,陶闲脸色一变,揪紧了身下褥垫:“别扔我下山,求曲师兄了。我只愿,只愿留在曲师兄身边,做一近侍。我不怕魔道,他们,他们也会讲道理的。不是吗?”
  曲驰若是徐行之,说不通道理,定然会遣人把这人丢出千里,好避躲这场无妄之灾。
  但看着他的眼睛,曲驰难免心软。
  他向来不是强求于人的性子,既然此子认定此处为家,不愿离去,那他又何必硬要叫他离开?
  ……不过是要庇护的人从一百四十七人升至一百四十八人罢了。
  想到此处,曲驰温声问道:“你是三月初三入山,可对?”
  陶闲仍是一副怕被弃如敝履的惶恐神情,小心地颔首。
  曲驰道:“今日是三月初九……不,初十了。我算你从初三入山,如何?”
  陶闲一双碧澈的丹凤眼间闪烁着疑光:“……嗯?”
  曲驰耐心地为他解释:“待将来登记造册、计算资历的时候,这些都是用得到的。”
  陶闲一喜:“曲师兄!!”
  曲驰也未纠正他的称呼,只温煦地责怪了一声:“……你啊。”
  魔道总坛间,弟子往来如投梭,个个面含喜色。
  风陵和丹阳均自行溃退了!
  丹阳峰代峰主曲驰、风陵山广府君座下次徒元如昼,效仿应天川周云烈,率领座下诸人,投降于魔道!
  当年卅罗正面宣战,强攻四门,四门反应迅速,迅速结成伏魔同盟,且有一个清静君镇场,一剑挑落卅罗,魔道心神摇动,自乱阵脚,才败下阵来。
  自那之后,魔道之人做小伏低地避免触怒正道,还送了质子前去,以示修好之心。
  现今竟是这谁也瞧不起的质子带领魔道,完成了当年卅罗也未能完成的霸业,叫他们扬眉吐气,激昂青云!
  他们终是能从这小小的盈尺之地走出去了。
  一魔道弟子正欢天喜地朝前走去,却迎面撞见了青衣束发的温雪尘,辘辘摇着轮椅来了。
  他脸色一变,逆身要走,却被温雪尘唤住:“九枝灯在哪里?”
  这弟子这才不甘不愿回过头去。
  尽管九枝灯多次吩咐,温雪尘其人在道间地位超然,有护法之尊,但这弟子之前与生前的温雪尘打过几次照面,瞧见这张脸,仍是禁不住腿肚子发软。
  他提了提气,答道:“回温师兄,尊主在前殿。”
  温雪尘冷若霜雪地“嗯”了一声,便自行往那处摇去。其行其状,其言其行,一如生前。
  前殿之中,九枝灯正在埋头书写些什么,听到门扉响动,便抬起头来,发现是温雪尘后,他神情亦微微扭曲了一瞬。
  即使此人是自己炼就的醒尸,然而直至今日,他还是无法习惯温雪尘在他的魔道总坛里如此自如地行走。
  温雪尘掩好门,道:“我去见过石夫人了。”
  听他提起母亲,九枝灯的眸光才软了下来:“她情况如何?”
  温雪尘说:“还是病得厉害。不认得人。她拉着我叫你的名字,说了很多你小时候的事情。”
  九枝灯:“说了什么?”
  温雪尘并不细讲,只历历盘弄着阴阳环,语气中带有几分讽意:“你小时候真是乏味。”
  九枝灯不置可否。
  自己有多乏味,他心中清楚。
  倒是眼前之人,洗去了那么多记忆,倒比以往更加尖酸刻薄了。
  九枝灯不欲同他在小节上计较,问道:“丹阳与风陵降了。你可知晓?”
  温雪尘反问:“降了吗?”
  九枝灯道:“我自知这是他们的缓兵之计。然而他们的败退之举落在天下散修道教眼中,此番便算是我魔道胜了。”
  “你打算如何待降俘?”
  九枝灯沉吟。
  当初,周北南被擒后宁死不降,与他结怨的魔道弟子又不在少数,嚷嚷着要杀了他,以子之血祭魔祖,直到九枝灯定下俘虏不降、流放蛮荒的规矩,才平定了魔道内部杀俘的呼声。
  九枝灯说:“既是愿意归顺,我何必杀他们,徒增孽业。”
  “曲驰呢?”
  “曲驰……”九枝灯垂下眸来,“他与我有一信之恩。既是愿降,我将他与你一并留在身边便是。”
  “留他?”温雪尘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似的,“曲驰性情温平,心智却坚韧,不是轻易妥协之人。我怀疑他另有所图。”
  “那又该如何?”
  九枝灯刚把问题问出口,一名弟子便兴冲冲地来报:“尊主,我们按温师兄交付,一路跟踪,岳溪云还未发现我们,现于商南山落脚!”
  九枝灯面上冷云凝聚,立时起身,大步流星向外走去。
  与温雪尘擦肩而过时,他说:“丹阳峰那边的受降事务交与你安排了。但是,曲驰威望极高,他若是不作反抗,莫要伤他性命。”
  温雪尘淡淡应了一声,待九枝灯离开,才问身侧弟子道:“有哪条分支之主现在身在总坛?”
  魔道受降之人到来的消息传遍了丹阳峰上下,由于全峰上下已剩百人,曲驰纠集弟子,候于主殿之前,也不过用了短短半炷香光景。
  那来受降之人似是故意拿乔,丹阳峰的山门敞开了足足一个时辰,一名面黄髯多的魔道之人才迈过门槛,朗声大笑时的嚣张模样刺得人眼睛耳朵一齐生疼。
  丹阳峰诸弟子多数都习得了曲驰的良好修养,事前又被曲驰耳提面命多次,因而面对这般耻笑,只有寥寥几名弟子变了颜色,其他人均是颔首低眉,不多言语。
  见来者并非九枝灯,曲驰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
  即使心间存了几分不安,曲驰仍举止容雅,手扶拂尘,走上前去,不卑不亢行下一礼:“吾乃丹阳峰代山主曲驰。”
  “我知道你是曲驰。”来人怪笑一声,“曲驰,你可还记得我是谁吗?”
  曲驰虽无徐行之那般过目不忘之能,但对于记忆人脸还是有些本事,他远远便见此人眼熟,如今靠近一看,心下便清明了几分:“……遏云堡堡主,许久不见。”
  那遏云堡堡主冷笑连连,负手在曲驰身侧绕了几圈,打量廉价货品似的观赏着他:“许久不见。当真是许久不见了。当初你杀我麾下三百弟子时,可有想到会有落入我手中的一天?”
  曲驰微微抿唇,不想与他多议往日之事:“带我去见如今的魔道尊主吧。”
  “好啊。”遏云堡堡主龇出一口雪亮牙齿,“……我带你去见。马上带你去。”
  青松似的立于原地的曲驰正欲迈步,却觉后脑近处有风声袭来。
  后脑立时剧痛,曲驰往前栽出两步,只觉眼前浮出大团大团血色来,剧烈的震荡叫他不慎咬伤了舌尖,一股血腥味同时在他口中弥漫开来。
  遏云堡堡主收回镶金嵌玉的剑鞘,一个眼色,那些早就暗自围上的弟子狼豕也似的扑上来,不动用灵力,亦不动用兵刃,只用拳脚往曲驰身上伺候。
  心窝、膝盖与肋骨处平白挨了数下,还是被这些仅仅是炼气修为的卒子所伤,温驯如曲驰,眼前亦蒙上了一层血雾,腰间宝剑铮铮嗡鸣了起来,似乎随时会脱鞘而出。
  而就在他准备将手探向剑柄时,遏云堡堡主冷笑一声,用不轻不重、却足够曲驰耳力捕捉到的声音说:“给我打!若是丹阳弟子暴动,便禀告尊主,丹阳峰不是真心投降,凡是留在丹阳的弟子,尽皆诛灭!!”
  曲驰的手僵在了半空。
  只在几瞬内,他便被数只脚一齐踹上膝盖。
  那青松似的人晃了晃,向侧旁倒了下去。
  “师兄!!!”刚刚换上丹阳峰弟子服装的陶闲不意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凄惶地大喊,“曲师兄!”
  缴械的丹阳峰弟子见此情状,一个个目眦尽裂,但林好信等数个弟子前不久才与曲驰谈过,若有突发情况该如何应对,他们硬是把一口牙咬出了血,闭目不看,沉默地维系着躁乱的秩序。
  但是群情激愤,已达沸点,曲驰在他们心目中宛如神明,怎可被这群宵小之辈如此羞辱,怎能!
  就在第一名弟子不顾林好信阻拦,想要引剑救援时,在沉闷的皮肉撞击中响起曲驰嘶哑的低吼:“谁都别过来!——”
  一只鲜血淋漓的手在层层腿林中若隐若现,抓起了一把潮湿的春泥。
  那声音隐忍无比,却带了浓厚的血意:“莫要妄动啊!——”
  曲驰刚刚喊出这话来,便觉后脑又被某样重物狠狠砸击了一下。
  在一声轻微的裂响后,他陷入了一片无边的、古老森林似的黑暗里。


第86章
  ……广府君后悔了。
  在讨论去留问题时,曲驰曾特意与他交代过,事端万变,难以预料,必须在事前安抚弟子,让他们在献降后无论发生什么都要保持镇静,万不可行过激之事,毕竟那时敌众我寡,一旦□□,除了白白搭上性命,毫无用途。
  然则,广府君自认风陵山弟子虽不如丹阳弟子守重自持,但都沾染了一二徐行之那精怪伶俐的性情,识时务,懂进退,不会行莽撞之事,便未加上心。临行前他只叫来了元如昼,简单嘱咐了两句,令她约束众位弟子,勿要轻举妄动。
  当他被九枝灯打伤擒获,下令押回总坛时,他也存了必死之心。
  但广府君抵死也想不到,押送他的人竟没有回总坛,而是将他五花大绑着,像一口破布麻袋似的丢到了青竹殿前。
  由此,本已决意要降的风陵弟子爆发了一通史无前例的大骚动。
  更让他想不到的是,向来稳重的元如昼竟是第一个拔剑的:“救师父!”
  弟子们因为献降,心中已是屈辱之至,眼见君长被缚受辱,一时意气上涌,四野间剑声悲咽,灵压飞纵,魔道弟子与风陵弟子杀在一处,状如绞肉。
  广府君勉力挣起身来,疾声厉呼:“你们都住手!”
  可他的灵力已被九枝灯封于体内,呼声犹如水滴落入大海,连一点涟漪都未曾激起。
  十数个风陵弟子和魔道弟子相继倒下后,九枝灯方才单足踩风,缓然而至。
  眼见混乱至此,他脸色微变,单袖一振,登时间疾风涡涌,元婴级别的灵压如螣蛇狂舞,魔道与风陵弟子的兵刃不分彼此,纷纷铮然落地。
  风陵留下的弟子均是灵力出挑之辈,但面对此等压倒性的灵压亦是难以承受,更别提魔道弟子中有许多灵力不支的,怪叫几声、直接昏厥过去的绝不在少数。
  强行使诸人安定下来,九枝灯徐徐落地,目光落在箕踞在地上的广府君身上。
  风陵弟子的目光若是剃刀,现如今九枝灯定然已被剐得只剩骨架。
  在这般仇视怨怼之下,九枝灯却木然得很。
  他把地上的广府君抓起,撤去部分辖制住魔道弟子的灵压,冷声道:“是谁将此人带到此处的?”
  无人应答。
  九枝灯又道:“来人,将此人带走。”
  然而,前来受降的魔道弟子对于九枝灯的命令并不热衷,一双双眼睛从九枝灯身上移开,犹疑地停留在一名唇方口正、双眼玲珑的男子身上。
  有弟子轻声唤:“宗主……”
  站在赤练宗宗主尹亦平身侧的一名灰袍青年觉得氛围有些不对,便下令道:“听尊主吩咐。”
  但魔道弟子们却都不肯动,只等着那位宗主大人开口。
  九枝灯点漆似的双眼更见幽暗:“尹宗主,说说吧,你有何见解?”
  尹亦平被弟子叫住时,一语不发,双目微阖,似是春困犯倦,现在被九枝灯点了名才开了双目,未语先笑:“回尊主,如果我未曾看走眼,这些风陵弟子方才之举,已算是作乱了吧。”
  ……又来了。
  九枝灯直面于他,平声道:“我记得我的命令是将岳溪云押回魔道总坛。尹宗主,我倒要问问你,他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尹亦平态度倒也谦和,漫不经心地致歉:“未听尊主之令,是属下莽撞了。”
  他引指而去,指向两倍于风陵弟子的魔道弟子伏尸:“可由此结果看来,一个岳溪云就能让他们哄乱反叛,他们显然不是真心归降于我道啊。”
  九枝灯收于袖内的双拳攥紧了。
  一双双眼睛均虎视于他,正道的,魔道的,一方仇恨,一方怀疑,锋利得都像是匕首。
  尽管心中已躁如响油,九枝灯面上神色依旧淡然:“他们已被降服……”
  话说到此处,九枝灯背后突然传来一个有些尖利的女声:“我绝不降!”
  尹亦平咧开唇角,望向九枝灯,一副“你看看”的无奈神情。
  九枝灯后背肌肉僵了一瞬,转过头去。
  只见一名被灵压压制得浑身发抖的少女奋力挣起头颅,露出一张倔强又年轻的面容:“我不管他人!反正我不会降!风陵风骨如此,容不得你们这帮旁门左道如此践踏!”
  那女子生得清秀,面如皎月,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正是热血又纯真的年纪。
  九枝灯不记得此人,再看她身上服制和腰间绶带品段,她入门应有足足十年,应该是一个自小被家人所弃,收入风陵,却天资一般的外门弟子,对风陵感情深厚,不难理解。
  九枝灯看向她的目光透着几分复杂:“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不避讳自己的名姓,字字掷地有声:“风陵黄山月!”
  九枝灯不说话了,只无嗔无怒地看着她脑后随山风飘飞的缥碧发带。
  “我甘愿身入蛮荒!也不受魔道之人折辱轻慢!”她充满勇气地注视着九枝灯,丝毫不知自己所说意味着什么,“九枝灯,你叛恩背德,你狼子野心!风陵山有什么对不起你?四门又有什么对不起你?你不思回报还自罢了,你为何要如此害人?”
  九枝灯凝望着她。
  为何呢?
  他当初出四门,归魔道,分明为的是不与师兄和四门为敌。
  为何会变成现在这样?
  这一切看似荒唐,偏偏又有迹可循。
  ——师兄在,师父在,四门有所倚仗,光华万丈,强势无比。那时的魔道对四门仍有忌惮,造反作乱的也只是四·五家,他身为魔道之主,尚能压制得住魔道众人的反攻怨怼之心。
  ——师兄去,师父死,四门翘楚顿失,锋芒退却,颓势渐显。在这般情况下,他还有什么理由约束魔道众人?
  这些年来,于风陵山中,身为质子,他已体会了太多不公:
  对于正道而言,无论做什么都是对的。当他们一路高歌端平魔道时,是在匡扶正义清肃寰宇;当他们拼死卫道宁死不降时,则是铮铮傲骨梅傲霜雪;当他们假作妥协虚与委蛇时,又是卧薪尝胆东山再起。
  而魔道呢?
  受降是为苟且偷生,拼死是为自不量力,而攻陷正道,是为狼子野心。
  既然身为魔道,便什么都是错,那他就索性破了这两道,自立一道。
  ……左右历史能铭记的不是儿女情长,不是义薄云天,不是正邪仙魔,而是胜利者。
  然而,万千心绪,最终也是一字难出。
  九枝灯一言不发地扬起衣袖,一抹赫赫明光自他竹枝广袖间排出,落于虚空时,便涡流似的拓开一片灰圆的光门。
  他扬掌出袖,只发力一推,那名唤黄山月的少女便惊呼一声,纸片似的跌入其中,刹那间消匿了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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