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他过分美丽[穿书](44)
周北南忙纵身跃起,追赶上了徐行之步伐,边追边回头看向没能来得及关闭的殿门。
——九枝灯方才在那里听了多久?
这念头也只在周北南心里转上了片刻。很快他便释然了。
……听一听也好,让这魔道小子知道徐行之待他有多用心,以后专心守在徐行之身边,安安静静的别闹事,那便是最好的了。
十几年前,前往魔道总坛送信的徐行之也未能得见石屏风真容,只是隔着一层鸳鸯绣屏,影影绰绰地看了个虚影。
时隔十几年,徐行之遥隔数十尺之距,终于见到了石屏风石夫人,九枝灯的母亲。
一棵百年古松下,摇曳着一张仕女图似的美人面。石夫人从体态上便透着一股纤弱之感,弱到仿佛一阵风吹来便能将她带走,她生有小山眉,圆鼻头,分开来看很美,但却很紧很密地挤在一起,形态不错的五官偏生拼凑出了一股苦相。
她扶着树干,薄唇启张,牙齿禁不住紧张地发着抖。
九枝灯换了一身最新的风陵山常服,从上到下的配饰都取了最新最好的,几乎是与徐行之前后脚来到山门处。
在他与那女人视线相接时,女人像是被重物撞了一下腰似的,身体往前佝偻了些许,热泪夺眶而出。
“小灯。”她软声唤道。
九枝灯难得展颜,不假思索,抬步便走下了几级台阶。
然而,等他再次抬首时,神情赫然僵住,连带着步子一道迟滞在了半空中。
当年将他送来风陵山山门口便抽身离去的六云鹤,就像十数年前一样,立在他母亲身后,一身鸦青色长袍被山风拉扯着来回飘动,发出切割一般的冷响。
九枝灯脸上的笑意渐次退去,被苍白一寸寸蚕食殆尽。
六云鹤乃廿载至亲至信之人。
廿载横死,两子争位,魔道内部正是风起云涌、勾心斗角之时。此时,六云鹤带着九枝灯之母来到风陵山,所为之何,昭然若揭。
——看来,他对那野心勃勃的两子并不满意。
若能扶植流落在外的九枝灯为魔尊,那么,在魔道中树大根深的六云鹤,便有了一只绝好的、用来掌权的傀儡。
现在他便来接他的傀儡了,用傀儡的母亲作为筹码。
倘使九枝灯不随他回去,那柔弱的、一阵风刮过便能折断的女人,下场如何,不难想见。
他身后的三人也已明白过来。
徐行之肩背绷成了一块铁,他难得发怒,唇角都憋忍得颤抖起来。
周北南侧目看向徐行之,神色几度变换后,别扭地拥住了他的肩膀,大力拍打了几下,附耳道:“若是要上,叫我一声,我们三人齐齐动手,不愁打不死他。”
“不可。”眼力极佳的曲驰断然道,“……石夫人腕上有一脉红线,该是被那人动了什么不堪的手脚。……也许,那是同命符的印记。”
徐行之的后背突然山洪暴发似的,无望地松弛了下去。
……魔道同命符,至邪至阴,生死同命。唯有施符者方能解绑,中符者则无知无觉,符咒一旦种下,施受双方便共用一命,施者若死,受者亦死。
这也就意味着,徐行之他们对六云鹤动手,便等同于送九枝灯的母亲去死。
九枝灯如若不从,结果同样可以预见。
然而,那温柔且愚昧的女人却并不知道自己身上牵系着什么,她对于九枝灯的望而却步甚是诧异,甚至涌出了些委屈又激动的眼泪来。
“小灯,你不记得我了吗?是我呀。是娘呀。”
九枝灯远远望着她,唇畔抖索。
过去,倘若没有她在,九枝灯怕是活不到进风陵山的时候。
现在,倘若有她在,九枝灯就必然要弃风陵山而去。
九枝灯脚腕重如铁石,似乎再往下踏一步,他就要跌入深不见底的地方去,再不见天日。
然而,他不得不做出选择。
……他必须做出选择。
九枝灯站在他走过无数遍的青石台阶上,往下迈了一步,又一步。
看起来艰难万分的一步,实则那般轻易地就踏了过去,仿佛将一块石头投入深渊,本以为会粉身碎骨、撕心裂肺,谁想真正落地时,也就是不痛不痒地跳动了两下罢了。
他一步步走向六云鹤,一步步远离徐行之。
走下五阶之后,他霍然转身,双膝跪地,衣袂翻卷宛若流云。
他将头狠狠抵在石阶之上,一字字都咬着舌尖,仿佛只有使出这样斩钉截铁的力量,才能把接下来的一席话说出口:“魔道九枝灯,谢徐师兄多年照拂恩德。今次……返还总坛,一去不还,还请师兄今后,多加餐饭,照顾身体,勿要……”
说到此处,九枝灯拼尽全身力气,将额头碾磨在地上,恨不得就这样死在此处。
好在他终于是将该说的话说出了口:“……勿要着凉。”
十数年的光阴,不过是石中火,隙中驹,梦中身。
大梦方觉,是时候离去了。
徐行之用力睁了睁眼睛。
“走吧。”徐行之用叹息的语调笑着,“没事儿,走吧。”
他俯下身,把九枝灯拉起,替他拍去膝盖上的浮尘,伸手在他左胸胸口轻点了一记,又点了一记:“守持本心,各道皆同。”
九枝灯不敢再看徐行之眼睛,甚至没能应上一声,便仓促地留给他一个后背,直往松树前走去。
徐行之亦转身,朝门内走去。
二人背对背,相异而行。
走出十数步的九枝灯心念一动,猛然回过头去,却只捕捉到了徐行之翩跹而飞的缥色发带。
他想唤一声“师兄”,然而这两个字却重逾千斤,堵在他喉腔内,吞吐不得。
他求师兄将他留下,师兄不假思索地答应了。
他此刻要走,师兄亦然笑着说,走吧。
师兄顺从包容他的一切,但他给师兄留下了什么呢。
九枝灯想得浑身发冷,但石屏风却已是等不及了,快步上前去,将九枝灯拥至怀中,柔声道:“你这孩子,云鹤只是说带我来看一看你,也没说要让我带你走呀。”
越过石屏风狭窄细弱的肩膀,九枝灯看向六云鹤。
六云鹤唇角微勾,眸光中志在必得的傲意,让九枝灯的神情一寸寸阴冷下来。
数年不见,石屏风有无穷无尽的话想与儿子说。她执起九枝灯生有剑茧的手掌,道:“云鹤告知我你魔道血脉已然复苏,我实在是坐不住,便求他带我来看一看你。这些年你在这里过得很不好吧,是娘当年软弱,护不住你……”
“很好。”九枝灯生平第一次打断了石屏风的话,“我在风陵,一切安好。”
暮色将至,阑干碧透。
九枝灯随石屏风下山时,想道,他或许再没有机会看到风陵山的星空了。
为了留住那仅有的一点想念,他一直仰头望天,然而,直到他离开风陵境内,才发现天空阴云密罩,竟是要落雨了。
……他终是没能看到风陵今夜的星辰。
夜色已浓,雨丝淅淅沥沥地飘下。
清静君最爱观雨饮酒,于是,在结束与广府君的夜谈后,他持伞返回浮名殿,却远远见到一个人影斜靠在廊柱下。
他微叹一声,缓步走去。
而那人听闻有脚步声,便睁开了倦意浓郁的双眼,摇了摇自己已空的酒壶,轻笑道:“……师父,你这里还有酒吗?”
第50章 梅前月下
转眼间, 徐行之连续纵酒已有三日。
白天他定时起床,处理派中诸事, 不在话下,但只要到了晚上, 他便要找人狂饮烂醉一番。
人人都传, 九枝灯与风陵徐行之早早私下结为道侣,因此他离派一事,对徐师兄打击甚大。
不少风陵女弟子信以为真, 在白日里看到摇扇而行的徐行之时都是满眼的同情, 私下都议论徐师兄看似无羁, 实则情真。
徐行之向来不是爱听旁人议论的人, 就算有些风声入耳, 也是左进右出, 余下的烦忧都调兑了佐酒, 造饮辄尽,期在必醉。
清静君好酒, 然而酒量实在不值一提,半坛的量就足够他安安静静地上房揭瓦了。
温雪尘、曲驰与周北南由于担忧徐行之身体, 留宿风陵,住了好几日。
第一日,曲驰陪他饮酒, 谁想三杯酒下肚, 他就摇摇晃晃地起了身, 不顾徐行之在后呼叫, 蒙了被子就睡。
第二日,徐行之又叫了周北南。周北南倒是有些酒量,可按他的火爆脾气,压根受不了徐行之这般不成器的样子,耐着脾性陪他喝了几巡后,一言不合撸起袖子就要揍他。
二人打打,停停,喝两杯酒,再动手,最后,不胜酒力的周北南是被徐行之拖回客房的,嘴里还犹自念叨着徐行之老子最烦你这张脸了每次跟你出去都他妈没姑娘看我。
第三日,换成温雪尘与曲驰陪酒。
温雪尘因为心有疾患,滴酒不沾,曲驰一直从第一日睡到今日中午,自知酒量太差,不敢再沾染那般若汤,于是桌上的酒都进了徐行之腹中。
温雪尘话少,曲驰温文,闷酒又实在醉人,今日的徐行之总算是醉了。
他伏在温雪尘肩头无端大笑,把温雪尘大腿拍得啪啪响:“雪尘,雪尘,我们去看魔道总坛看小灯啊。”
温雪尘被他几巴掌下去拍得脸都白了。
曲驰急忙把徐行之拉至身侧,叫他在自己身上闹腾。
他一边安抚徐行之,一边沉声对温雪尘道:“雪尘,我从未见他这般心事沉重过。九枝灯于他而言就这般重要吗?”
“重要是重要的。但他这般作态,是他心里有愧。”温雪尘简单答道。
曲驰疑惑:“他有何愧呢。难道是因为九枝灯化魔时一心求死,行之没能忍心下手?可他难以动手,本是人之常情啊,九枝灯也不会怪责于他的。以往行之对他两个师弟有多么情真意笃,我们都看在眼里……”
温雪尘:“他就是在后悔这个。……他把九枝灯养得太好了。”
酒酣耳热之后,徐行之拒绝两人相送,独自一人摇晃着返殿。温雪尘与曲驰口口声声不送不送,最终还是一路尾随到了殿门处,目送着徐行之进了大门,才各自回去安置。
然而徐行之一入大门,几个跌撞,便卧倒在梅花树下,酣然欲眠。
前几日落了一整夜的雨,点点滴滴直至天明,院里的梅花被雨打下,片片落红,铺就成一片秾艳的薄毯后,又被如洗的月色映得碧清。
徐行之静静卧在梅树下,四周尽是乌黑的枝,青茵的绿,遍洒的红,良辰美景把六分的醉意足足放大到了九分。
醉眼朦胧间,一人披衣提灯缓缓走来,轻声唤他:“……师兄?”
徐行之用睡眼看去,只看得到一片灯火和一张不大分明的艳色面庞:“……重光。”
“师兄醉了?”孟重光将灯放在脚边,伸手揽住徐行之后背,声音低沉下来,“……是为了九枝灯吗?”
徐行之朦胧间,觉得找到了一个可以倾吐心中抑郁而不会被嘲弄的人。
“小灯太过正直……”他趴伏在孟重光肩上,迷茫道,“早知道他会回去那里,我不会这样教他……不该这样教他。”
徐行之唇畔带出的温热酒意带着极勾人的浅香,孟重光喉结轻轻一滚:“师兄……”
“……小灯他入门比你早些,陪我的时间也更多些。”徐行之任孟重光揽着,想要眼前人的丝丝暖意浸入体内,他历历数着九枝灯那些小事,语调温柔,却未曾注意到孟重光在听到“小灯”二字时微微下撇的唇角。
“今日星空真好。他第一次唤我师兄便是在屋顶上,我们第一次观星的时候。他能识得所有星宿……”
“小灯若是爱笑就好了。可惜可惜,笑一笑,日子总能好过一些。”
“他说过,魔道总坛中除了他母亲,他几乎没有识得的人,就连卅四也……”
话至此,徐行之一字也说不出来了。
一道火热贴上了他略冰的唇瓣,徐行之只觉后颈被人压住,有一只手攀上自己的胸膛,用力抓紧了他左胸处结实漂亮的肌肉,指尖亦然准确地掐弄上了那要命的中心点。
徐行之的低呼被对方从容咽下。
曲起的膝盖顶分开徐行之的双腿,逼得他的腿无处安放,只能匆忙地张开来。
徐行之被亲吻得发了懵,只觉得痴缠着他的东西绵软得不像话,却既耐心又可怖,不肯放他哪怕一隙呼吸的空间。
徐行之一时惊骇,竟忘记鼻子的用处,越是呼吸不过越是想要张口,而就这样一时失守,便轻易放纵了那条猫似的刺舌进入他的口中,肆意挑弄。
……间关莺语花底滑,幽咽泉流冰下难。
在那颗粒分明的软舌依依不舍地撤退之后,徐行之方才狼狈地找回呼吸的本领,大口大口喘息,脸颊涨得通红。
……重光?……方才是重光对自己……
趁他神志昏乱时,孟重光盘绕到了徐行之身后,学着徐行之小时候抱他们的惯常姿势,用长腿蛮横地将徐行之圈禁起来,单手扯住徐行之缥色的长发带,在手腕上绕上两圈,往后拉去,同时用手指勾住徐行之的下巴,逼他把脸向侧边转来。
徐行之酒力侵体,实在是筋骨乏力,见情状有异,竟有些惊慌:“……重光?”
孟重光指尖揉捏着徐行之颈间的皮肤,满眼痴迷。
“师兄,我不想听你提九枝灯。他走了,现在在你身边的人是我。……也只有我。你只需看着我一个人便足够了。”
徐行之微愕,旋即便觉得颈间瘙痒,不得不顺着他用劲的方向仰起头来,身体不听使唤的感觉让他眸间染上一层无能为力的薄怒:“重光……别闹,师兄身上着实没力气,别再逗弄师兄了。”
孟重光闻言含笑,张开唇,缓缓用齿关叼咬住了徐行之的脖颈,吸吮着那滚动不休的喉结。
异样的触感令徐行之险些叫出声来,但他在喊叫出声前,陡然想起了一件事情。
——周北南三人下榻的别馆客居距离他的寝殿并不远。
是而他迅速把即将出口的喊声压缩起来,变成一声隐忍沙哑的低吟:“不许——呃嗯!”
徐行之微弱的反抗似乎非常令孟重光喜悦,他将绑着发带的指腕下压,徐行之头皮刺痛,只能被摆出被强迫的姿态,把脆弱的脖颈露出,任君采撷。
他嗅到了一股植物的淡香,绝不是院中弥漫的梅香,而是一种清冽天然的味道。
徐行之被酒液烧灼得发麻的脑袋里隐隐轰鸣着,羞恼难言,他想把孟重光推开,手脚却意外地酥软如烂泥,再不听他的使唤。
“……师兄,我好嫉妒啊。”孟重光终于罢口,嘴唇沿着他颈项弧线一路摩挲到了徐行之耳根底下,把声声低喃和着热风推入徐行之耳中,“师兄总是拿九枝灯师兄比我早入门四年一事来说,重光不服气。”
他继续道:“……我以前做梦也想不到世上会有师兄这样好的人。若我知道,我定然早早寻了来,与师兄日日相伴……”
徐行之只觉得这般亲昵实在背德,耳朵又被孟重光吹得灼热,但一腔怒意在意识到发泄对象是孟重光时,又瞬时软化了几分:“重光,不可如此,你我是……”
“师兄,重光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