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耶山:“我看好得很,和上一任讯狱督领陈曲风相比,这个谢邙实在不识抬举。”
裴汶:“只可惜陈督领一家被凌潭应商所杀,讯狱督领之位成了个烫手山芋,只有谢南澶既有能力又愿意接手,像他那种孤僻的性子……不识抬举倒也不足为奇。”
阿耶山:“还是请裴家尽快着人去领这讯狱事务吧,这几百年来裴氏与天魔族关系僵化,可未必没有这位心狠手辣的谢督领的原因在。”
裴汶再次拱手:“好说,好说。”
“大王是来找汶天尊聊天的吗?”裴新竹忽然冷冷出声。
阿耶山笑着觑了他一眼,随后看向下方宾客越来越多的江海阁大堂:“我来买狻猊龙角,竹天尊呢?是来此处夜赏海景?”
裴新竹:“我来取一条命。”
万夏江海阁的地上部分总共三层,一层为大堂,拢着些圆桌板凳供散客坐,三层为贵客包厢,二层则是不高不低,但位置还算开阔清幽的雅座。
拍卖还未开始,宾客正在陆续入场,孟沉霜倚着二楼的一扇花窗,眺望海上漫天桐花海灯。
海浪涛涛,仿佛有巨兽潜藏在黑暗中发出嘶吼。
海灯被风带得极远,但海上狂暴的旋风时而将明灯拍入大海,任由潮头张开獠牙,将光芒吞入黑暗。
某种不安随着潮湿的水汽没入肌肤。
“你想要个剑鞘吗?”谢邙问道。
“什么?”孟沉霜回过头。
谢邙将货品折子递给他看:“深海玄武壳,坚固轻便,可制剑鞘,起价三万灵石。”
显然,谢仙尊兜里还是存着不少灵石的。
万夏江海阁的往外发的单子上没写价格,今夜落座后,才有这么个货品折子,有些货品标了底价,有些没标,只写了结账方式。
而那九尾狐心头血的主人只接受以物易物,要求以极寒之物来换,且拍下后,需至后台面对面交易。
这正遂了孟沉霜的想法,他拿这九尾狐心头血无用,他只是想知道卖家是谁,又是从何处得来这东西。
至于什么深海玄龟壳……孟沉霜认真地瞧了几眼折子上的显影图,把折子抵回谢邙手上:“还是算了,浮萍剑若是沾上海鲜味,恐怕会不高兴。”
谢邙颔首,没说什么。
等桐花海灯大都飘远了,万夏江海阁中座无虚席,拍卖正式开始。
能上这一年一度的桐灯节拍卖的都是各式珍品,开场以后,不见一物流拍。
孟沉霜等待着九尾狐心头血上场,对什么都兴致缺缺,谢邙却拍下了一对能够替代通讯符箓,远程传递消息的连理木簪,并一条可以凝神静气、缓解伤痛与噩梦的金丝红豆手钏。
总计八万灵石,拍下即付,付完就交割货物。
万夏江海阁的送货人春风满面地将两样宝物交到谢邙手中,收了货款以后,十分眼尖地祝贺了一句万年好合、情寿天地。
谢邙淡淡应声,又多给了些赏钱,紧跟着就把金丝红豆手钏绕上孟沉霜的手腕。
正当他用连理木簪重新为孟沉霜束发时,楼下高台传来了拍卖师响亮而悠长的呼名:“今夜第三十六件拍品,九尾狐心头血——”
“此狐自幼食灵草、餐仙露,修为深厚,其血可养魂魄、生骨肉,适于炼制高阶丹药,采集于三日之内,新鲜纯正。”
一支琉璃瓶赫然立于台上,深红色的血液若隐若现。
“拍下此物的客人,需在整场拍卖结束后,前往后台当面交易。本品只接受以物易物,请各位宾客以极寒宝物起拍。”
“寒冰剑一把!”立时有人叫价。
孟沉霜望过去,见叫价人是某门派少主,其祖先修习寒冰剑法,佩剑沾染他的气息,遍生寒意。
“天阶天山冰蚕衣一件!”
拍卖官微笑,意味此价高于寒冰剑:“天阶天山冰蚕衣一次。”
“长昆山寒骨潭水一坛。”孟沉霜道。
拍卖官:“长昆山寒骨潭水一坛一次。”
“长昆山寒骨潭水一坛两次。”
阁中人开始窃窃私语,揣测这个叫价者难道是剑阁中人?
“幽冥九泉怨煞一瓶。”三层包厢中传出一道声音。
拍卖官闻声一愣,九泉怨煞的确有寒意,但这是……阴寒,极易损伤魂魄与神志,他说:“请稍等。”
他转身,对后台的人说了些什么,只见一个侍女匆匆离去,又带着一张纸条返回。
拍卖官看了纸条,随后微笑:“卖家接受出价,幽冥九泉怨煞一瓶一次。”
“幽冥九泉怨煞一瓶两次。”
“幽冥……”
“神冰玉七两。”谢邙说。
众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聚向出声的二层雅座,上面那两人看着明明平平无奇,怎么每一次开口都能拿出些令人咂舌的稀罕物。
神冰玉埋藏与极北雪原之下,非大乘修为不可触碰,几乎快成了传说之物,没想到此人手中竟有七两之巨。
“神冰玉七两一次。”
“神冰玉七两两次。”
“神冰玉七两三次。成交!”
孟沉霜靠在椅背上,松了口气。
长夜漫漫,接下来还有四十五件拍品,无非刀戟棍棒、灵丹妙药,以及炼制刀戟棍棒、灵丹妙药的材料,中间还夹杂了点琴棋书画、美酒佳肴,比如杜康君的竹实醴醪。
最后一样狻猊龙角的叫价一路飙升至二十五万灵石,约是裴汶二十年的灵俸,最终被三楼一间包厢中的未知人士拍下。
此物尤为贵重,卖家同样要求当面交易。
盛筵正散,一位管事上到二楼,向孟沉霜二人作揖拜礼后,恭敬地将人带往藏宝室。
转过几层复杂的阵法和密道,一路有不少在万夏江海阁中当差的伙计和护卫往外运送珍宝,下到地下三层时,已见不到闲杂人等。
连护卫都少了,全靠机关与阵法防护珍宝安全,木石交错垒就墙面,前方共有四个并排房间。
管事带着两人进了右手起第二个房间,厚重的石门关闭之前,孟沉霜的余光隐约瞥见,第三个房间的门口也有两三道脚印,不知里面又是在交易什么宝贝。
房间内的布置简洁文雅,因位于地下而没有窗户,四角燃着凤凰样式的灯烛,左右墙边各一本奇花,中间长案上放着的便是那装了九尾狐心头血的琉璃瓶。
所谓要面对面交易的卖家却没有出现。
管事:“这就是九……哎哟!这位客人您这是……”
他一转身,便看见其中一位客人手中握着一把锋锐长剑,寒光飒飒。
“付账。”谢邙淡淡道,只见他左手中握着一块砖头大的乳白色神冰玉,掂量着恐怕有几斤重,而刚才的价码只要七两,需要从整块神冰玉上削一小截下来。
管事擦擦额头上的汗:“好,好,客人您小心些,别伤着手了。”
孟沉霜问:“请问卖家何时到?”
管事:“那位大人被一些生意上的朋友绊住脚,可能还得再喝几盏酒,但一定快了,请您见谅,还有这位客人,现在还不急着付账,您可以把神冰玉收起来,别冻伤了手。”
谢邙不言,看着管事走到几案后,从抽屉里翻出了笔墨纸砚、印泥玉鉴等物。
管事露出微笑:“二位客人,这些是我们万夏江海阁买卖物品时用的契书和凭证,二位可以先看看,一会儿卖家来了,钱货两讫,我们三方签字画押,这桩买卖便算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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