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邙一挥袖,忘尘剑被击飞,深深钉入殿中巨柱中。
孟朝莱后撤一步,抬手欲掐诀应对,却被谢邙一巴掌按了回去,接着又被他一推,整个人踉踉跄跄跌进了椅子里。
孟沉霜忽然看见孟朝莱左肩上渗出血迹:“你受伤了?”
孟朝莱威胁的目光还没来得及射过去,便被谢邙打断:“听说你和裴汶之前去了孤鹜城,攻入银涣殿?去做什么?”
“裴汶想救你逃出魔爪,却未曾想谢仙尊在魔君身边,乐得逍遥。”
“那你呢?”
孟朝莱隐隐咬牙:“我要拿回浮萍剑,我不能让师尊的本命佩剑落在一个魔头手里。”
“好。”谢邙俯视着他,“魔君陛下,孟阁主想要浮萍剑,你便给他吧。”
孟沉霜听后微微挑眉,而后忽然一笑,召出浮萍剑捧在手中,上前几步:“朝莱,浮萍剑鞘已无,小心别伤着手。”
孟朝莱疑心这魔君怎会这么好心,可观剑意,的确是孟沉霜的剑,他伸出手去接剑,孟沉霜便收了手。
下一刻,似有万钧之力砸在孟朝莱掌心,浮萍剑重得向一座山,带着孟朝莱的手直往下坠,无论他如何燃烧灵力都不能止住下落之势,甚至整个人都被重剑带下去,一股脑摔在地上。
哐啷——
浮萍坠地,剑鸣如霜。
孟朝莱摔得脑子发蒙,跪在地上抓起剑柄想把剑重新拾起来,可无论他如何用力涨红了脸,都无法挪动浮萍剑分毫。
谢邙走过去,单手拾起了剑。
“浮萍剑为神兵,生剑魄,只认孟沉霜一个主人,自他跌落诛仙台后,再无别人能拿起这把剑。”
“那你呢?”孟朝莱问。
谢邙瞥他一眼:“我与沉霜是天地为证的道侣,旁人又不是。”
孟朝莱再度咬牙,却只见谢邙转过身背对自己,将浮萍剑交还到魔君燃犀手上。
那燃犀轻轻松松便执起了这把剑。
“还跪着做什么?是觉得师严道尊,一旦相见,便要焚香顶礼、三拜九叩吗?”谢邙肃声责他。
孟朝莱却没起来,望着孟沉霜,神情恍惚迷茫,却又重重犹疑。
“你……你真的是我师——唔唔。”
一个禁言术堵住了孟朝莱的嘴,可往日里,只有燕芦荻有时叽叽喳喳太过吵闹,才会得到这番待遇,他这是第一次被师尊堵住嘴。
孟沉霜收了剑,走到他面前,朝他伸出双手,脸上带着水云般的笑:“天机不可泄露,朝莱明白就好,切莫言出,起来吧,别再跪在地上了。”
孟朝莱试探着将手搭进孟沉霜手中,随着他站了起来,被送回椅子上坐好时,只觉得这双手温暖异常。
“是谁伤了你?”孟沉霜问。
孟朝莱沉默片刻,才答:“……没有谁。”
“是吗?你不打算攻回去,报这一剑之仇?”
孟朝莱摇了摇头。
孟沉霜明白他的徒儿不愿说了。
这时,外面响起一阵敲门声,是机策署卫侍见光尘殿大门紧闭,询问大长公主是否出了什么事。
“无事。”孟朝莱答道,又对孟沉霜说:“师……先生,光尘殿人多眼杂,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孟朝莱领孟沉霜与谢邙走出光尘殿,穿过层台累榭,往后而行,一直到了一方清幽的小院。
院地四方,其中止有一棵被雷劈死的老树,正厅中摆着蒲团香炉等物,匾额楹联写着诸如一气三清、离龙坎虎等语。
厅中走出一位身着道袍、手执拂尘的鹤发老道,向孟朝莱揖了一礼。
孟朝莱对他说:“道长且暂去,我等有事需在此相商。”
老道再揖一礼,自行走了。
孟沉霜原以为明觉观只是个遮掩神京机策署特务机构的幌子,未曾想真有人在此修道。
孟朝莱转身对孟沉霜说:“此地幽静,凡事都可直言。”
孟沉霜看了一眼雷击木,颔首。
“先生与谢仙尊为什么会出现在锦上京?”孟朝莱先问,“我听辰华讲,你们说要拜谒萧上将军墓,后又找了上将军尸骨,前几日还在念陵中与几个盗墓贼打斗?”
“说来话长,容我想想从何讲起,你熟悉萧绯和李瑾吗?”
“略读史书。”
“好,那我还是从头讲起,”孟沉霜道,“前段时间燕小花生了心病,又险些入魔,被我安置在金铃塔中静养,我欲寻擎神丹为他治心病,但不得踪迹,便想着寻找擎神丹中最重要的一味药——神力,看能否缓解他的症状。”
孟朝莱一听到擎神丹,后背瞬间紧绷,可看见孟沉霜似乎一无所知的神情,却又渐渐生出几分狐疑。
“萧绯兵解飞升为明帝,我和南澶曾在雪席城萧绯停灵之处见过他的神力,以为神力是覆在他的尸骨上,就来锦上京寻找,但现在看了萧绯尸骨,不见神力,反倒卷入其他事端。”
孟朝莱:“辰华同我说了那日宫中惊变之事,先生若是无意涉足明争暗斗的皇室腌臜,尽可全数忘却,朝莱会去善后。”
“若只是凡人争权夺利,我的确可以抽身而去,但是在返枝山念陵中,我们与桐都卫打斗间撞开了萧绯与李瑾的合葬棺,萧绯尸骨上积聚的怨气外涌,渗进大虞龙脉,我担心会影响王朝气运,需要尽快处置,但是我和南澶尝试了许多办法,都无法压制住怨气。”
桐都卫、合葬棺、龙脉气运……孟朝莱快要跟不上这接连不断的消息了。
孟沉霜还在说:“棺椁上有前代大虞国师画下的符咒,曾经镇压住了怨气,但我不识得这符咒,也无法复原,描了副本,打算去寻这代国师问问。”
孟朝莱疑道:“国师符咒?先生,能给我看看吗?”
孟沉霜取出图纸给他,孟朝莱看了一会儿,说:“先生,您与谢仙尊博通经籍、学究天人,如果你们都认不得这符咒,有没有一种可能……这符咒是乱画的?”
孟沉霜:“?”
孟朝莱的神情难以言喻,颇有些语重心长地说:“大虞的国师若真有几分本事,能解决先生与谢仙尊都无法压制的祸患,他就不必待在锦上京,做一个小小的国师了,又或者,他早该因为干涉凡间国朝,被天雷劈成了灰。”
“……”孟沉霜沉默片刻,“就像院子里的这棵树一样吗?”
孟朝莱扯出一个苍白的笑:“对。大虞的这些国师有一点修为,也懂些仙法,但不多,大多活到一百余岁便坐化而死,平日里全在装神弄鬼而已,我对他们再熟悉不过。”
“但棺里尸骨的怨气原来的确被压制住了,如果不是因为符咒,”孟沉霜思索着,“又能是因为什么?”
“清气。”谢邙说。
“清气?但那清气也在棺中,不断渗入龙脉。”
“萧绯死时惨烈,因而生出怨气,可他剑胆冰心、功德无上,得以有清气护身,后来没有化身厉鬼,反而飞升为神,说明怨气之数压不过清气,但如果有外力阻挠呢?”谢邙一直在旁边听着,此时忽然开口,“阿渡,你还记不记得棺中尸骨的模样,黄金为皮玉作骨,李瑾为他补全了尸身,却补不全五脏六腑,尤其是……那颗心。”
孟沉霜:“也只一团血肉而已。”
谢邙:“心为人身君主之官,烛照事物,当司神明。更何况,那是颗神心,如果能够补全,兴许就能压下怨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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