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加措看向那只羊,有些遗憾道:“只晚了一步。如果结界彻底成型,我会更有把握一点。”
云清考虑了一下把羊扔进井里,然而在看到井口游动的光线后,他放弃了这个想法。
叶三听到羊叫,皱了皱眉,说道:“帮我看着背后。”
云清垂首点头,他怀里抱着一只雪白的母羊,站在淅淅沥沥的雨帘里。因为叶三把后背交给他,所以从现在开始,他不打算动了。
兹兹几声响动,像是闪电或者火花破空而来,无数的光线破空而起,在眼前织出一张巨大的网。
阿加措藏在网后。
那些锋利的线,一旦碰到身体,就会迅速切割出一条血线来。
云清手臂上的血已经止住了,那些融入到雨水之中的血珠,以一种诡异的速度蒸发。
阿加措看见了,他冲着云清,颇为诡异地笑了笑,道:“作为魅灵,你一直被追杀;作为圣教的人,我也一直被追杀,现在,你要帮一个人类?”
云清看着他,从容道:“我和你不一样。还有,我很喜欢这个房子,你可以滚吗?”
阿加措看着他手臂上慢慢消失的血痕,摇头道:“客人喜欢我的房子,是我的荣幸,可替大掌教报仇,是我此生唯一的愿望。”
“好吧,”云清叹了口气,说道:“其实你家大掌教的仇,应该由他自己解决。”
“大掌教魂归长生天,无法亲自动手了。”阿加措绿色的眼睛看起来很忧伤,“不过,只要圣教还有人活着,这件事就不会结束。”
叶三的眼神一瞬间变得很愤怒。
他看着眼前明亮的光线,说道:“只要魔宗有人活着,就永远不会结束吗?”
下一刻,他猛地闭上了眼睛。
无数的银色丝线在空中舞动,那些灵力编织成的线网在半空中穿梭,找不到尽头。
但是闭上眼睛的时候,整个世界都是由灵力构造而成的。
灰色坚硬的砖头,空中虚浮的线条,白色的灵气是雨水,而脚下的浅绿色光晕是草叶。
风里传来轻微的咯哒声,很小。
他猛地提着刀、闭着眼、冲葡萄架下冲了过去。
阿加措一愣,一把抽出腰上的弯刀,冲叶三砍了下去。
为什么一个刚入敛气的修行者,可以完美的躲避掉阵法中所有的线条?
他甚至可以看到葡萄架下的阵眼。为什么?
要察觉这些天地之间的灵气,至少也要跨入玄景一境。情报错在了哪一步?
阿加措握着刀,朝叶三冲了过去。
叶三可以躲避掉阵法的线条,但是不可能完美的躲避掉他的刀。
因为他是个普通人,这是来自普通人的武术。
一个修士,在费心闪避阵法的时候,要如何逃过来自普通人的刀?
叶三可以。
他只做了一件事。
把这里当成黑森林。把阿加措当成撕咬的野兽。把脚下无数变幻的光线,当做黑森林时时刻刻变幻的土地。
他从小就养成了一心两用的习惯,黑森林里十多年的历练,他对天地灵气的感应和判断,实在是太熟悉了。
他早就熟悉了一边辨认灵气和阵法,一边寻找真实世界的猎物。
叶三握着的长刀忽然在半空变换了方向,在雨帘中,银光一闪而过,两道刀锋交织在一起,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阿加措苍白着脸色,连连后退。
叶三刀锋一闪而过,他在雨帘中弹跳着闪避,复杂的光线没有在他身体上留下半条血痕。
阿加措深深吸了口气,道:“出来吧,动手了。”
绿眼睛的青年从墙外跳了进来。他看了眼场上的形势,猛地握住了拳头,冲叶三扑了过去。
云清抱紧怀里的羊,忽然在场上俯身疾跑起来。他跑步的速度很快,一点声音也没有。
他甚至没有武器,就抱着一只羊,朝青年冲了过去。
青年人察觉到背后有人在奔跑,但他轻蔑地笑了一声。
他的拳头朝场中,冲了过去。
雨中的草叶传来很清香的味道。一个无声无息的披发少年,忽然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云清没有武器,他只有拳头。他现在勉强是个修士,所以他将仅有的一点灵力汇聚在拳头上。
青年男子的拳头僵在半空中。
云清的拳头砸了下去。
哧一声,血线冲天而起。溅了云清半张脸。
他盯着青年,轻声道:“他把后背交给我,所以,请你不要动。”
这画面看着并不美好,青年人愕然回首,看着云清。他的后背被砸出一个大洞。普通人的身体相比修士灵力来说,还是太过脆弱了。
那双绿色的眼睛不可置信地盯着云清,道:“你怎么……还没死?”
在云清扑过来的一瞬间,无数光刃砸在他后背,血水顺着衣服和头发滴滴滚落下来。
云清摸了摸背部,缓缓道:“可能因为,命不该绝吧。”
他说话的时候,那些血迹滚入到雨水中,蒸发了一部分。然而更多的血水积聚在小小水洼里,被雨水冲刷着在石砖上流淌。
绿眼睛的青年愕然地倒了下去,他到死也没有想明白,为什么那些锋利无比可以轻易穿透血肉的光刃,没有来得及斩杀敌人。
云清抱着那只羊,羊被搂得太紧,咩咩叫个不停。原本雪白的毛上被染上红色的血迹,云清伸手想要擦一擦羊毛,结果血水顺着手指将羊染得更红。
他叹了一口气,说道:“真麻烦,又要躺几天了。”
云清抬起头,朝着场上两个人看去。叶三的肩头多了一道细小血口,接着是腿上,接着是手臂上。
空气中的银色光线不断舞动,然后以极快的速度朝四周溅射开来。
叶三放弃寻找葡萄架下的东西了。
虽然他能感受到,那儿有一团很圆润剔透的灵力在涌动,而且一定与这座阵法有很大关系。
但是他现在不能去找了。
如果阵法被打开,他并不能保证南门大街的普通人,不受池鱼之殃。
就像当初在石桥村里的八十三个同乡。
天已经渐渐黑了下来,南门大街的人们应该开始做晚饭了。
于是叶三在阵法中跳跃闪避那些飞舞的银线,刀锋一次一次与银线相交相错。身前和身后的光线太多,他需要同时躲避两边的袭击,然后在阵法的空隙中找到敌人。
风和雨落在二层楼的小院子里,没有发出太大声音。只有人跳跃跑动的声响,和偶尔一串羊叫声。
在很安静的环境中,叶三忽然听到云清开口说话。
他说,“动手。”
叶三猛然拔起刀,在扑面而来的银线中寻找到空隙,阿加措站得并不远,他很轻易就能找到敌人的方位。
问题只在于背后那些突刺而来的线条。
叶三没有管背后的袭击,因为云清让他动手,他就很放心地冲出去了。
他握着刀,空气里浓郁的灵气被银刀吸收、搅动,院中风雨一时微敛,刀气却砰然汹涌弥漫。
在刀光刺向敌人的一瞬间,他感受到肩膀被两只手轻轻按了一下,然后很快的离开了。
眼前一道血线冲天而起,阿加措握着刺进胸膛的刀刃,跌坐在雨水里。
那双绿色的眼睛很忧伤,又很平静。阿加措望着手握长刀的少年,忽然笑了起来。
“不会那么容易结束的,”他盯着叶三的脸,似乎想要把这张脸刻到骨子里,带下地狱,“只要圣教还有人活着,你就永远逃不开这一场追杀。”
叶三很愤怒,脸色也很难看,他抵着长刀,看着坐在地上的胡人,说道:“你们敢来,我就不敢杀吗?”
阿加措长声笑了起来,他的眼神急速灰败下去,笑声却愈显癫狂,“你躲不过的,李长空,你躲不过——”
叶三抽出长刀,往后退了几步,手腕却在微微发抖。
李长空。
李长空是谁?
石桥村里的叶三又是谁?
他再一次听见了那个名字,那个名字的主人曾被自己腹诽过很多遍。他知道李长空是道宗当年的天才,却想不到这个名字会被安插在自己身上。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