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害怕之下又忍不住做点集体找饭辙行为,上班期间溜号跑来慰问。市长饮料没发完,都不见学生代表了。何峙病房之外,你在,咦怎么你也在,几乎可以就地开一个完整的市委常委扩大会议。
林启明含着一口冻结了的粘痰似得,终于守到房间门开,只听到何峙大概意思还支持去北京呢,吩咐手下人的话林启明没听清,怎么好像是要包个专机:“世界呈现不同的面貌,双眼去印证这个世界与自己想象的有什么不同,新鲜满怀,见闻大开,这是很好的事情。”
“别废话了,你管我去哪。赶紧看看你闺女去吧,关心我一个外人不关心自己闺女。”何意羡跟着后头一点出来,有个亲缘关系已经足够明确了,但他的性格是自嘲是保护自己最佳方法之一,“还是某种意味上来说,我跟你闺女也差不多?”
这话一出,别人都是感叹师生二人于患难见豪杰,见了真情,更因此敬何意羡一丈,他价值黄金千万亿啊。只有林启明顶着巨大的荒诞压力,这逼人太甚的春光,啊,人类的淫乱方式果然有无限的发掘潜力。刘院长没上前去凑热闹,在角落里瞅林启明,小绿豆眼说,你看看你,西化得。
何意羡隔着玻璃看了眼,琳琳还没有醒。他到走廊尽头打了通电话,叫杨柏一会过来会合。杨柏是最早得知何意羡病情的人,何意羡那天去接阮雪榆的机未遂,路上胃疼晕了过去,是杨柏送到医院查出来的。次日何意羡上了天台。
杨柏怎能不提心吊胆:“老板,你正好在医院要不歇歇,咱这么有钱真能治的。别这么拼,真的,我说真的。”
何意羡:“你以为我不去北京养老回头干嘛的,不拼怎么知道赌不赢。”
杨柏和彭静有种共通性,都是沉默一会忽然一身是胆:“兄弟这么多年,我知道我说句你不爱听的何Pa,我现在不说你以后也没空听了。拼什么啊,你还有时间拼吗,拼完了人没了?”
“没了然后?我拼非得为我自己?”何意羡非常奇道,“你来不来,不来拉倒。”
杨柏:“…喳。”
也许所有人都觉得何意羡疯了,但只有何意羡知道,他的所有理性都在为这疯狂服务。上飞机之前,柯翎不单说了琳琳,还道何意羡委托他查的所有地点都落了空——云烨失踪多日,而使用的显然不是那伽常用的弃尸手法的任何之一。
挂掉电话,何意羡靠墙望了会儿医院的白炽灯。没生病的时候,他有时候也挺喜欢来医院逛逛,似乎白的死亡已经净化了他生活场所的臭气。希望路过一个白衣天使,抽提走他旷日长久毒化自己的血液。好,死了!等于是赦免了。
灯下的何意羡有种兴奋预感,只要找到云烨,这次真的能送他的白轩逸与白轩逸他的正义一个大礼。
第138章 系马高楼垂柳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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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意羡刚才医院里出来,琳琳是醒了,但状态很不稳定。何峙却让她站起来正式地道个歉,为她给何意羡造成的两难麻烦:“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小孩子也不能例外。”
左右将琳琳钳下了床,小艾扑上去幸遭连坐。唯独何峙欣赏着他眼里看来,家庭里某些天然和谐的部分。同处一室,何意羡只觉得全身骨头都被勒得咯咯直响。
何意羡因此持续不适,气压极低。车里,杨柏在旁,竟还暗戳戳意思是,怎么不多陪陪大何律呢?这一刀挡的,夏紫薇为皇阿玛,也不过这样了啊。
他好像比谁都希望这两能够开花结果。说动何意羡才奇怪了,何意羡的恨就是恨,爱就是爱,没有中间地带。
何意羡就没理:“你前几天还联络上云烨了?”
“是啊,我可不得安慰他了。”杨柏擤把鼻子,开窗点烟,“我说你云烨自古以来是个聪明人呐,从小事到大事都要以忍为准则,这么多年攒的好处不能抛。你看感业寺三年不白待,武媚娘出来前程似锦,母仪天下,指不定熬过去了改明小何律就得喝你洗脚水……”
看来收效甚微。云烨天台下来,下落不明至今。
何意羡的目的地是一片老城区,云烨以前住在这里。带着杨柏原因无二,因为他长得像个刑警,配上假证件上天入地畅通无阻。
到了地方,没想到杨柏屁股长在座椅上:“何Pa,我跟你交个底,你要还为了您那位白检,我可能得转头投敌去了……”
何意羡闻言背对天边的残阳,掀眼向他一看。世界上的人都在等待未来,有谁在等待自己的十字架来背呢?但何意羡此时此刻一张脸,任不了解他处境的人看了,也以为他静静悄悄地在等待自己的末日。
杨柏那一刻真想说,你真是,既疯也如癫。爱情疯子,千古一辙。
杨何两位律师的关系,不止职场,不仅打几次球喝几次酒,而是大学时期的上下铺,一声兄弟大过天,能通过嘘嘘的声音准确无误地辨认出来是此人是我。
新生报道,杨柏对他第一印象,感觉矫情事逼,夏天吃冻鱼,冬天吃鲜地黄。
岂料,期中考便滑跪。
杨柏便是复习时长两天半,为了保持卷面的充实程度,根据朴素的价值观,紧急修宪、造法,逻辑混乱一律死刑的个人考生。但是原来一目十行,过目不忘,不是忽悠人的夸夸奇谈,现实生活确有其人——何意羡神爱世人,考试时他身边的黄金宝座永远留给杨柏。任别人干嚎什么别的学法律的小朋友都上吊啦,羡神什么时候给我买绳子啊,绳之以法啊!
此等殊遇,当然有代价。代价是杨柏的贞操。
白轩逸当时是高年级学长,学校招生办的金字招牌。一米九多的混血大帅哥,运动员身材,光纸上谈兵没用,站你跟前你就知道帅得有多恐怖了,爆炸性的,腿比例都很夸张的。最要命的是他还有一种矜严感。校花熟透了的山柿子说不出话,系花羞答答的不抬眼皮掩面逃,有的男生甚至遇到他也低头两只手不停数摸腰皮带上的扣眼。他春季开学一次返校迟了,他来那天,大概是阳春花知道了男男女女的心思一夜之间都红透了。
何意羡委托,杨柏定向狙击白学长身边的蜂蝶。谁追白轩逸,杨柏追谁。杨柏没跟着何意羡美黑之前(对他来说叫炭化),诨名法大阿祖,长宁白古。如此,成功还了白轩逸白茫茫一片大地真干净。
后来也不知是不是法律学多了,杨柏就丧失了人性。到底什么时候成为何意羡的小弟的,开始不渐渐只在考试期认他为爹,具体时间难以查证。更别提那时候的何意羡上天无尘的花朵,我见犹怜,就已经显露出一统六合的野心家气质了。如今出落成这等豪艳霸王相,这谁降得住。
但是与何意羡走得愈近了,才知道很陌生。慢慢的,开始知道他羡煞旁人的照相机记忆超能力,其实酷似一种超忆症,这种人会强迫性地记住所有东西。理想上,他们人生中所有打过照面的知识和信息都信手拈来,能够在短时间内成为任何领域的专家。现实里,只不过他们的大脑被记忆左右了,回忆旧的记忆,并且想记录新的记忆的这种行为,优先占据大脑。导致大脑有点丧失自主权,他们还来不及控制情绪,情绪就出来了。总之很脆弱,看过达斯汀霍夫曼演的雨人吗,这个人就不容易快乐。
何意羡不仅不快乐,他充满残缺感。杨柏发现,当你把一杯咖啡摆到何意羡面前,很多时候何意羡不会马上对你说谢谢,他的大脑不由自主地会把所有关于咖啡的记忆调出来,各种细节丝毫不差。利用穷举法来展示他的大脑,例如:白轩逸某年某月某日某分某秒喝了一杯拿铁,里面加入了植物奶和炼乳,白轩逸用咖啡勺背将奶沫推一下,对就是推一下,他清楚记得他推一下,加入黄糖搅拌后当作甜点一饮而尽;白轩逸某年某月某日某分某秒喝了一杯意式浓缩……以此类推,无穷尽也。好在后来被人打了,这能力大大退化了。
那时何意羡想到白轩逸的时候,有时甚至无意识叫他的名字来,声音细小得谁都听不清。明明没什么人注意他,但他只觉得宿舍里前后左右都是眼睛。何意羡还要杨柏去选修课,回来告诉自己白轩逸今天穿了什么衣服,说了几句话,虽然回回何意羡口头上回应短得跟闷屁一样,但杨柏看出来,他内心就像快死的植物汲取了几滴水,又可以苟活一阵。哪怕明知这是饮鸩止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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