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怔:“不对呀,你怎么知道我在哪儿上班?”
“就是……一家一家地查呗,教空手道的地方,总共也没多少。”
他看着男人,心想:这么个大忙人,干起了侦探的活儿,也真是难为他了。
从僻静的胡同出来,回到繁灯闪烁的熙攘街头,他们忽而又无话可说,都感到局促。这段关系始于孤岛,似乎只有在寂静无人之处,才能舒适地相处。
再过一个路口,就是地铁站。
“这个红灯好长,再聊点儿什么吧?”管声带着笑意开口。
范锡想了想,问:“你的肾结石,后来犯过吗?”
“没,去年在医院查了,有颗特别小的石头,不碍事。”
“多喝水啊。”他望着穿行不息的车流,柔声叮嘱。
“说点别的吧?两年前,你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就是多喝水,一点也不浪漫。”
范锡沉默几秒,“多尿尿啊。”
绿灯亮起,他颔首告别说句拜拜,快步走上斑马线。管声却追过来,边把口罩挂上耳朵,边喊:“我也坐地铁吧!”
作者有话要说:
预告:
粥粥:我的结拜大哥总想约会,还在地铁站口堵我,请问这是兄弟情吗?
第69章 外卖与偶遇
可惜地铁有尽头。
假如有机会和管声一起旅行,范锡会买两张最慢的火车票,一路望着那双眼睛,但不说话。
回到住处,他听见屋里有人在说话,于是憋了口气才开门。一层无形的结界挡在身前,他冲进去,慢慢恢复呼吸,然而鼻腔还是受到了猛烈的冲击。
“小范回来啦,抱歉哈,忘了把鞋收起来。”大娃趿拉着人字拖走过来,将被日久年深的汗水沁透的运动鞋封印进鞋柜。
范锡笑了笑,盯着鞋柜,那里摆满了大娃、三娃和五娃的鞋。他怀疑,若此柜经年不开,那入木三分的气息会滋生出邪恶的、不可名状的事物。什么是克苏鲁,这便是了。
作为一个体育生,他自以为已经在大学宿舍铸造出钢铁般坚不可摧的嗅觉防火墙。可是,他搬进来的那一晚,还是瞬间就被击溃。
难以形容的复杂气息,如钟杵般猛烈地撞击他的鼻腔,令他脑子嗡嗡作响。把咸鱼,腐乳,奶酪,酸菜,海鲜……用料理机打碎,又在毒日头下暴晒三天,也不过如此。
相比之下,二手烟是如此的清新怡人。那天,范锡觉得自己不是睡着的,而是被熏晕的。次日能被闹钟唤醒,便是劫后余生。
平心而论,这哥儿仨挺爱干净,房间也整洁。据他们说,在干外卖这行前,双脚的杀伤性没这么强。奔波几年后,大娃顺风脱鞋,可逼退百万敌军;三娃,能将空气附魔;五娃,能惹哭足疗技师。
有一回,他们七兄弟想去日料店体验一下,发现座位只剩下需要脱鞋的榻榻米,自觉地掉头就走。年轻漂亮的服务生盛情挽留,七人只好入座。片刻后,该服务生拿来鞋套,哽咽着求他们穿上。
大娃把这件事讲给范锡,随后自我调侃道:“当年,美军在伊拉克发现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恐怕就是我的袜子吧。”
为顾及新室友的感受,早已对气味免疫的三人开始更认真地洗脚。每晚先加入洗衣液浸泡,再以酒精擦拭消毒。
所以,除了刚脱鞋的那一会儿,或者忘记将鞋封印进柜子,其余时间都还好。
卧室里有两张上下铺,原本有四张,后来被房东搬走了一半。东侧的上铺,属于范锡。洗漱后,他慢慢躺平,疲惫地拉伸身体,听大娃他们在客厅斗地主,侃大山。争论朱可夫和曼施坦因谁厉害,分析并指点国际局势。
他们没问他经历了什么事,为何拼命攒钱,但都很照顾他。做紫菜包饭,黄瓜、鸡蛋和胡萝卜消耗大,他们总是提前买好放进冰箱。他默默记住这份人情,将来再报。
入睡前,他摸着哨子项链,望着微黄的天花板,听了会儿管声的歌。想象他们破镜重圆,然后某天再撕破脸……
如此往复,别说是镜子,就是钢化玻璃也得化为齑粉。他是个乐观的人,凡事都往好处想,但对于“管范”这支股票的未来,他看跌。
管声来找他,是因为心里憋着一口气,堵着一份遗憾。就像很多人都忘不掉,小时候在商场地上撒泼打滚也没得到的玩具。
某天,路过玩具店的橱窗,看见曾经梦寐以求的玩意儿,便兴冲冲地买回家。玩几天,弥补了曾经的遗憾,就放在角落吃灰了。偶然间瞥见,心里想的不是“我好爱它”,而是“我舒坦了”。
清晨,范锡刚一睁眼,就看见偶像发来的新消息:“早上,我吃了一小块士力架。还记不记得,咱俩刚漂到我们的岛上时,你包里也有两块。假如知道要在岛上呆大半年,就不那么早吃光了。”
范锡:“大半都给你吃了,你吃得可香了,而且没说谢谢。”
片刻后,对方回:“现在,我经常对别人说‘谢谢’。”
范锡:“那你进步蛮大的哦。”
从这天起,管声每天都会主动聊天。每当言辞暧昧,或者开始讲不良笑话,范锡便转移话题。很难想象,高冷禁欲系男神、情歌王子,会暗戳戳地给粉丝发荤段子,这未免也太跌份儿了。
有些段子,居然还是文言文。他问从哪儿看的,对方答曰:《笑林广记》。
管声约了他几回,说找个人烟稀少之处坐一坐,譬如深夜的小公园、小胡同,开车在外环兜风也行。每次,他都推说工作太忙、太累。
七月中旬的一个傍晚,范锡正在更衣室休息等着上课,管声发来一张美食照片,有不少海鲜,并说:“在和朋友吃饭,我还是不喜欢海鲜,在岛上吃伤着了。”
范锡忍俊不禁,回了一个哈哈大笑的表情,接着说:“我觉得刺身还不错啊,只是当时分辨不出什么鱼能生吃,也不敢乱吃。”
“你吃饭了吗?”
“没,一会儿有课,下课之后再吃,不然影响状态。不聊了,快上课了。”
匆匆结束对话,范锡开始更衣,做课前准备。等到课程结束,微笑着送走最后一个贪玩的小朋友时,已经八点多了。他饥肠辘辘,迅速冲个澡,打算去公司的小食堂看看还剩什么菜,用微波炉热热。
这时,手机响了,通知他去前台取外卖。
他疑惑地取到餐品,发现包装很精美。去看外卖小票,原来是日料,挺贵的。订单备注中写道:“八宝粥,好兄弟,工作辛苦了。”
他愣了一下,会心一笑。管声知道他的课程表,看来是掐时间订的餐。回到休息室,他边吞口水边打开包装,从中取出一份冰镇的刺身拼盘,一份寿司拼盘,还有一碗温泉蛋鳗鱼饭。
刺身里三文鱼、金枪鱼、希鲮鱼比较多,还有日本带子、象拔蚌、北极贝、牡丹虾、甜虾和鳕蟹蟹脚。附送的调味料也挺丰富,除了酱油、山葵泥,还有姜末和萝卜泥。
他立即敞开肚皮大快朵颐,柔嫩鲜美的口感令他忘乎所以,快吃完了才想起和管声道谢,连忙发消息:“外卖收到了,谢谢。”
很快,对方回道:“有空当面谢吧。”
他看一眼小票,想把饭钱如数转给管声,又觉得这样有些不近人情。回请?可是请客就要见面,他害怕让关系更进一步,这样聊聊天、当朋友挺好的。
算了,厚着脸皮白嫖一次吧。
吃完饭,他掏出小本子翻看,昨天的备忘里写着:特价鸡蛋。
住处附近的超市十点关门,九点半后生鲜产品特价,偶尔能买到3块多一斤的鸡蛋。
范锡打卡下班,登上依然拥挤的地铁,混迹于满脸疲态的都市白领之间,因刚刚饱餐一顿而显得气色很好。到站后,他刚走出地铁站,就被一道清朗的声音叫住了:“八宝粥。”
他脚步一顿,假装没听到,继续朝超市走。男人跟上来与他并肩而行,他只好侧过头,讶异地笑了笑:“声哥?你怎么在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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