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它再被人发现,不知要何年何月。那时,他会不会已经有白发了?父母是否还健在?他看看身边的男人,最是人间留不住啊,再帅的人也终会老去。届时,就算管声获救复出,也演不了偶像剧了。
惆怅了一阵,管声请他帮忙理发。
工具箱的剪刀太大,范锡便用医药箱里的小剪子。他用降落伞当围布,将管声的头发喷湿,用手指夹住发丝,煞有介事地比量:“想怎么剪?”
“简单修一下,别太短。”管声脖子微缩,顿了顿,“别碰我耳朵,我耳朵很……很那个什么。”
“很容易红哦?现在就很红。”
管声含糊地点点头。
“等会儿你也帮我剪剪。”范锡忍不住又看了几眼他的耳朵,接着屏息凝神,银光闪处黑发簌簌而落,动作潇洒颇得理发店创意总监的精髓。
起初,他还能轻松地聊天,还开玩笑说:“哥,办张卡不?充多少送多少。”渐渐的,他变得寡言,空气似乎也凝重起来。
管声觉察到事情不简单,握紧双拳,低沉地问:“臭小子,你给我剪坏了是不是?”
“嗯……还能修。”范锡嗫嚅。他这修一下,那剪一点,眼见事情朝着不可挽回的地步发展。片刻后,他终于鼓起勇气,说修好了。
管声深吸一口气,拿起口琴,只瞄了一下便紧紧合起双眼。他暴跳如雷,指着自己电锯似的脑袋:“这tm不就是梯田吗,啊?!帅呆啃的也比这强!”
范锡羞愧地绞紧手指:“不像梯田,像《游戏王》里的武藤游戏。”
“该我帮你剪了,你给我过来。”管声掰动指节,抄起剪刀,嘴角扯出一个堪称邪狞的笑,如同嗜血的怪医,“乖乖坐下,我会让你比现在可爱得多。”
“不,不要……”范锡拔足就逃,几秒之后,就已经在几十米开外。管声很记仇,绝对会把他剪成一只妖怪。
“范小粥同志,你在违背共同纲领,破坏团结!” 管声没有追,也知道追不上,站在原地高喊,“你逃跑,是因为你认定我会报复你,可我分明什么都还没做。你这样,是对我人格的恶意揣测和贬低。”
范锡止步,哭笑不得地回头:“你那张破嘴真能扯!”
“破嘴?去年,网上评选‘女孩子最想吻的男星’,我这张破嘴排第一!”管声勾勾手,“快回来承认错误!”
对峙片刻,范锡磨磨蹭蹭地走回去,故作爽快地说:“剪吧剪吧。”
他席地而坐,表情决然,任由宰割。
剪刀在耳边咔嚓作响,不知是有意无意,管声几次三番拨弄他的耳朵,还悄悄观察他的反应。他装作没感觉到,心想:他该不会要照着我耳朵来一剪子,先用假动作麻痹我?
许久,管声解开围布潇洒一抖:“完活!”
范锡急忙摸了摸,又去照口琴,意外发现自己的发型十分清爽,一点也不难看。他脸上的忧色一扫而光:“声哥,你手艺可以啊!”
“以前拿我爸我弟练的,”管声的脸上得意和苦涩参半,“家贫,他俩头发又长得特别快。”
“我还以为,你会给我剪成丑八怪。误会你了,抱歉啊。”范锡歉疚地抱抱拳。
“我每天都得看着你,当然要把你弄得好看点,本来就不怎么帅。”管声吹去剪刀上的头发渣,“不像我,能驾驭各种发型。”
之后,他让范锡举着口琴,自己修剪头发,勉强修成正常人的模样,不会被误以为是从精神病院逃出来的。
当夕阳沉入海底,岛上因那个拉黑屎的家伙而变得危机四伏。
他们默契地对视一下,你挑柴来我牵狗,并肩向礁石山走去。起初是范锡挑着柴和水果,步履稍显沉重。见状,管声主动接过,嘴上却说:“不喜欢牵着这只笨狗。”
他们先在山洞口附近的缓台拢起篝火,然后开始丰富多彩的夜生活。
“很大吧,要不要?”管声漆黑的眼眸如两方深潭,含着笑意直视范锡。
“我想想。”后者唇瓣轻抿,欲拒还迎地搓动着手指。
“痛快点,要不要。”
“要……三个A!”
“管上,仨2!”管声猛地甩下三张牌,嘴角一挑,“还要吗?”
“你还剩几张?”范锡遮住手里的牌,小心地瞄着男人。
“多着呢,不够报的。”
他又瞄向牌堆,盘算男人手里剩什么牌。小王还没出,不过自己有四个5。管声按住牌堆,微微瞪他一眼。他讪讪地收回视线,出了一对4。
这副扑克牌,是用直升机操作手册的内页叠成,又用笔和红花的汁液绘制了图案和数字。纸牌虽有限,乐趣却无穷,除了最基本的玩法,还能炸金花、钓鱼、升级……
这一把,范锡输了。他伸出早已泛红的手臂,管声并起右手二指,笑着哈了口气,狠狠抽了下去。他揉揉痛处,愤恨地眯眼:“接着来,你给我等着。”
过了一会儿,他又输了,这次管声选的惩罚是弹脑门。男人夸张地活动着手腕,嘴角噙着狞笑,按住他的头,携山崩地裂之势猛然弹指!
“咚”一声脆响,像弹在熟透的西瓜上。
“啊呀——嘶——”
这一下太过凶残,范锡捂额吃痛大叫,足足缓了好几秒。见他双眸晶亮,隐隐闪着泪,管声的表情由戏谑变得无措:“哎,没事儿吧?没那么疼吧?”
“你好狠。”
管声移开他的手,只见额头正中鼓起个小青包,像银角大王似的,“哈哈,你哭了。”
范锡立即辩驳:“我没有,这只是一种应激反应。”
“要不你报复回来?”管声把头发向后拢,露出浓密整齐的发际线,朝他笑笑。
范锡淡然处之:“输了就是输了,又不是玩不起。”
管声想摸摸那个青包,手抬起却又落了下去,觉得有点不自在。明明还没触碰,指尖就发烫了。玩着牌,他脑中闪过那个漂流瓶,忽而灵感如泉涌。
他要来笔,借着月光和火光运笔如飞,随后对范锡轻声哼唱:
“不合群的鱼,游进漂流瓶。
透明的时光里,
和信笺一起,
穿梭了一个世纪。
信笺说,我们一样温柔而安静。
不如我来做你的朋友,
你带我去旅行。
今天的故事讲完了,我是DJ海星。
祝收音机前的听众朋友,每天都有好心情。
每个心愿,都能被大海听清。”
范锡立即卖力地鼓掌,弯成两道弧线的眼中含着光,连夸好听又有趣。这个反应让管声很满意,甚至有点不好意思。离群太久,自己这么自恋的人,居然也开始因为一点褒奖而害羞。
他笑着补充:“这首歌,叫《海底电台》。每天深夜,会播送读者寄来的故事,DJ是一只海星。”
“然后有一天,节目突然停播了。因为这只DJ被我们吃掉了,很难吃,哈哈。”
他一怔,接着和范锡一起大笑,前仰后合。这座岛太小了,所以一时间全世界都是他们的笑声。
范锡揉着脸止住笑,问:“你最近写了好多歌,够一张专辑了吧?”
“不敢说,零零碎碎的,主要是没有编曲工具。”
范锡似懂非懂地点头。天色很暗,不过他依然垂下眼,像是怕什么东西流露出来。他深吸一口气,才喏喏地问:“那,你的歌里有我吗?”
管声写的歌以情歌为主,想当然道:“当然没有啦,该写什么?那个连摔我九次的男人?”
范锡没说话,唇边浮起一丝笑,稍纵即逝。
管声接着说:“写得不美好呢,就违背了歌曲这种载体的初衷。写得美好呢,又像有受虐倾向。”
“好吧,原来我连海星都不如,哼。”范锡用指甲抠着石面,接着释然一笑,“我们的生日快到了,你想怎么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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