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首歌,叫做《颠倒》,写的时候我在想,假如时光能倒流就好了。要么,当初就别上那架操蛋的直升机。要么,就干脆留在岛上别回来。老天啊,先是夺走了我的全世界,等我接受命运,把岛上的一切当成全部的时候,却又一股脑儿把旧世界塞回来。那时候,我……我是真的,想跟他过一辈子。”
管声眼底渐红,慌忙合起双眼,拨浪鼓般猛地摇了摇头。他说要送他们一首曲子,翻译成英文,就是《Good luck》。
随后,在Kelly热切的注视下,他激情澎湃地弹了一首《好运来》。这个可爱的金发老外跳下沙发,随着旋律开心地舞动。
烛光摇曳,菜香旖旎。
看得出来,方博多少有点局促,总是摆弄相机。假如他知道最为瘦弱的自己是在场唯一的直男,肯定会更加不安。
餐桌上竟然有一盘宫保鸡丁,而且做得像那么回事。Aaron说,这是在网上现学的。
新西兰似乎很流行炸鱼,外酥里嫩,汁水丰沛,用的是当地最常见的长尾鳕鱼。配上蜂蜜酱油酱汁,令人想把手指头吞了。
焗青口和烤鳌虾也很不错,最美味的是整只的烤鲽鱼。肉质细嫩,挤上一点柠檬汁,搭配葡萄酒,鲜美与醇厚相得益彰。
烤得七成熟的牛肉很鲜嫩,淋了黄油、蜂蜜、苹果醋的烤欧防风也滋味美妙。生菜沙拉里,加了芦笋、番茄、鹰嘴豆泥和叫不上名字的香料,酸甜爽口,非常解腻。
餐后,东道主端来几盒冰淇淋,管声选了海盐焦糖口味。然后,像考六级听力似的,听这对有情人讲故事,大概听了个三成懂。
两家原是领居,后来Aaron搬走了。再后来,他们遇见,分开。大学,在一起,又分开。毕业,在一起,结婚,不再分开。
互相折腾小半辈子,也遭遇许多风浪。Aaron的信仰不允许他与同性相爱,Kelly曾是运动员,一度饱受伤病和抑郁症折磨……
临别时,这对好客的夫夫一直把他们送到街上,介绍附近好玩的地方,如何避免挨宰。走出很远,还能看见Kelly在淡黄的街灯下挥手。
“我是Kelly,我的新年愿望是,可以和隔壁的Aaron结婚。事实上,我每年的愿望都是跟他结婚……”
管声又想起漂流瓶里的信,沉默着,妒忌着,并祝福着。方博也眼圈泛红,也许是在想一直保持单身,却拒绝与他更进一步的文文。
集市早已散了,但卖饰品的摊子还在。摊主是个和蔼的银发老太太,她显然还记得管声,笑着朝他点头,然后狠狠宰了他一笔。
他没有砍价,买走了那对哨子项链。
作者有话要说:
时隔这么久,阿声终于又有新歌啦,很快就会唱给唯一的真爱粉听了~~呱唧呱唧
预告:
声哥终于悟出,老婆为什么要闪婚
第66章 傻小子,傻小子!
回到小镇唯一的旅馆,他催促方博把视频导出来,现在就开始剪辑,再配上中文字幕。
方博颇为头痛:“还配字幕?”
“给我爸妈看,他们不懂英语。”管声想,以范锡那种把shit拼成sheit的英语水平,没字幕就是鸭子听雷。
方博为难地说自己不会听译,只能翻译个大概。他导出视频,又把记忆卡装回相机,面对电脑苦恼地搓脑袋。
“没事,逻辑通顺就行。”管声拿起那台微单,牌子是LEICA。记忆中自己也有个类似的,在岛上当望远镜用过。回来后,好像没再充过电,毕竟还是用手机拍照方便。
他随口说起,方博却说:“这就是你的啊,大哥!前年,我朝你借相机,你随手把它送给我了。”
“哦,这样。”他回忆了一下,这才想起来。
“挺贵重的东西,居然就这么忘了?”方博惊讶地看着他,又打趣道,“这大概就叫,贵人多忘事。改天我悄悄去你家,各个角落翻一翻,肯定能找出被遗忘的宝贝。”
他耸耸肩,翻看方博拍的照片。平时工作压力大,密度高,大脑内存有限。很多不在意的小事,转过头就忘了。
“你往前翻,有你拍的,我一直没删。”
“那你怎么不发给我?”他略带责备。
方博无奈地咧了一下嘴:“我早就给你邮箱发过,也告诉你了,你大概是忙忘了。”
管声滑动可触控的液晶屏,翻到最前面,看见一些在澳洲度假时的照片。他一张张翻看,眼前忽然出现那张日思夜想的脸。
是张角度奇怪的自拍,眼神懵懂,清秀的脸庞被热带暑气熏得发红,头发像鸡窝似的。看背景,是在椰树上。
想起来了。当时这小子爬上树,用相机当望远镜去确认远处的灯塔,肯定是在无意中按下了快门。
——“LEICA……雷擦……这是哪国的牌子?”
——“徕卡啊大哥,摔下来你那一个月保镖就白干了,还得倒赔我不少。”
管声蓦然想起那时的对话,不禁狂笑,眼角闪过一丝晶亮,又被他飞速抹去。他笑得发抖,注视着照片里的人,对方也用清澈黑亮的眸子回望他。
时过境迁,物是人非。
讲真,范锡这张照片挺丑,可他笑着笑着,居然小腹一热。真想给自己拍扁了,钻到照片里,把这小子和谐死。
那个雨夜之后,他再也没有和任何人有过亲密接触。一个红尘中人,天天唱情歌,却过着高僧般清心寡欲的日子。实话实说,除了忘不了范锡,他也怕自己被算计。
他连接蓝牙,把照片发到手机里。然后回到自己的房间,拿了包纸抽,钻进被窝慢慢欣赏。
而后,利用贤者时间沉思。
方博说他贵人多忘事,这是高情商的说法。
他是以自我为中心的人,很少去记挂不在意的人和事。若他把方博的话放在心上,就不至于到今天才拥有恋人的照片。
他究竟错过了多少东西。
忽然,他想起方博提到的“挂号”,心口猛然一缩,像被记忆的碎片扎了一下。那些碎片,正缓缓拼合,让他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一件影响历史进程的事。
他翻看和范锡之间的聊天记录,一切恍若昨日,又如隔世。滑过一条消息,又滑回来。
——挂号的事解决了,帮我谢谢白总。
他心里咯噔一下,发消息问白佑:“兄弟,之前我请你秘书帮忙挂号,那个病人叫什么?啥病?”
白佑秒回:“挂号?什么时候的事?”
他把聊天记录的日期发过去,白佑说问问秘书。片刻,回复道:“问清楚了,叫苏盼。当时挂的胸部肿瘤内科,八成是肺癌吧。”
一瞬间,管声如饮醍醐。后脑像挨了一棒,阵阵发麻。明白了,全明白了。
人家都是奉子成婚,范锡是奉瘤成婚。
可以料想到,那女生的男友颠了,家里也出了些状况。于是,他大无畏地顶了上去,这像是他能干出的事。毕竟,他温顺如羊的外表下,藏着一颗倔驴的心。
傻小子,傻小子,傻小子!!
谁说当今社会人心不古,这不就有个活脱脱的春秋义士吗?!
当初他来借钱,想必也是因为这事。假如自己不那么傲,多问一句;他不那么倔,多说一句,他们之间或许会完全不一样。
管声抽了自己一巴掌,狠狠将头埋进枕头,像是要捂死自己,发出悲愤的嘶吼。没关系,没关系。回去就见面,讲清楚,重新开始不就好了?
他立即编辑消息,发给范锡:“我在新西兰,见到了Kelly,就是那个漂流瓶的主人。改天一起吃个饭吧,我把这次的经历讲给你,绝对令你大吃一惊!”
然而,被拒收了。
又被拉黑!难道是因为我找他助力,他觉得我讨人嫌?这就是忠实老粉,帮偶像助力一次就拉黑?
范锡打开那扇贴着葫芦娃的防盗门,进屋头一件事就是煮饭,随后去冲凉。
今年夏天溽热无比,天地之间像个大蒸笼。光是从地铁站走回来,就要脱水了,身上黏得能粘蚊子。
他休息片刻,钻进逼仄的厨房,忙活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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