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药之前那伤疤已经干涸了,收了口,不再流血了。卿晏把药膏抹上去,能感觉到这伤口并不深。
其实他身上的伤口都不深,只是很浅的皮肉伤,只是跟上次那一身淤青相比,这次是实打实地见了血,显得严重很多。
津哥还站在那里,卿晏听到他的声音从头顶淡淡落下,说:“怎么还伤到脸上去了?”
没关系。卿晏心想,他又不靠脸吃饭。
再说了,这药的效果他见识过,不仅药效奇快,一夜就恢复如初,而且也不会留任何疤痕,所以更无伤大雅了。
然而,他一抬眼,跟那双幽深漆黑的眼眸不慎对上,对方的视线直勾勾地落在他侧脸上,被这么直白地瞧着,卿晏一怔,不知怎么,嘴里的话拐了个弯,他睫毛扑闪两下,说:“……很难看吗。”
卿晏此刻并未束发,长发垂腰,身量纤细,他身上原只有黑白两色,像一幅水墨画里头的美人,而那脸侧的一道红痕,像是画纸上不慎扫到一笔朱砂,如同雪地红梅,点到即止的一抹艳,反倒画龙点睛地给他增了几分颜色。
“不难看。”津哥回答。
卿晏不太相信,本来他觉得无所谓的,但对方一直这么盯着,把他盯得不好意思,不得不在意起来。
转念一想,这事完全是因为对方而起。卿晏说:“还不是因为今天那个阵法。”
津哥看着他,卿晏一字一句说:“太野蛮了。”
打人不打脸,这道理都不懂吗?虽然阵法是不通人情的,但阵是津哥设的,四舍五入,就是他不懂这道理。
一吐槽起来就刹不住车,卿晏很感激津哥能愿意教他,可这方法是不是不太对?这教学方案太激进了吧,赶进度呢?
“我感觉以我现在的修为,还没法应付这个阵法。”卿晏说,“是不是缓一缓啊?”
津哥不置可否,只说:“我小时候学剑时,也是这样过来的。”
是吗?那这么听起来,还挺公平的。卿晏指了指自己的脸,说:“那你小时候也被这个阵毁容了吗?”
“没有。”津哥顿了顿,注意到卿晏的用词,又说,“你不会被毁容的。”
远没那么严重。
卿晏抿了抿唇,垂着眼不说话了。
他知道,可就是莫名其妙地委屈起来。奇怪,他分明是个很讲道理的人,刚才还不觉得受伤有什么,现在却委屈起来——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委屈什么。
他也知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他想成为能在这个世界保护自己,保护别人的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学霸不是一天练成的。想要达到津哥这样的高度,不吃苦是不可能的事。
现在才哪儿到哪儿啊?他现在吃的这么一点苦算什么?
可他还是委屈。情绪是不跟他讲道理的。
“你今天第一次入阵,表现已经比我预料的要好很多了,你做得很好。受了伤也没退缩,没能破阵是很正常的,你能撑完全场就已经很不错了。”津哥淡淡道,顿了下才又问,“伤那么疼吗?”
他的声音比刚才温柔了几分,不急不徐,带着年长者的温和沉稳,让人安定。
卿晏的耳朵尖动了一下,像捕捉到关键信息的小猫小狗,非常灵敏。
“嗯。”卿晏立刻态度软化,低声承认道,“……疼。”
疼固然是疼的,但关键是津哥说他做得很好。
卿晏发现,原来他只是缺这一句夸奖。
他可能确实是需要鼓励教育的那一类小孩。
沉默片刻,津哥问:“那明天不练了?”
“那怎么行!”卿晏很不服输,“练!”
他不是那种半途而废的人,都已经到了这里,怎么能满足半山腰的风景?
既然津哥说他小时候也是这么过来的,那卿晏觉得他也没什么不可以。
第36章
自那一日起, 卿晏每天都去山脚下雪阵中练剑。他身上有一股韧劲,不会甘愿轻言放弃,轻易认输, 一旦认定了某个目标,就非要达到。
熟能生巧, 这条道里无论做什么事都适用。卿晏日日苦练, 每天受的伤肉眼可见地在减少。
擦药成了每天例行的活动,和吃饭睡觉一样平常。那只白玉小药瓶没还回去, 直接被卿晏据为己有了, 日日都放在他这里,他生怕津哥再给他抹药,像避洪水猛兽, 现在连后背的伤够不到位置的伤也让渡灵灯帮他抹药, 对某个人的靠近敬谢不敏。
那神药不愧是神药,卿晏当然不至于毁容, 第二天, 脸上擦破的那道伤就已经愈合了, 消失得干干净净,皮肤上没留下任何疤, 倒还比之前更细嫩了。
雪阵虽然难, 卿晏每天从那里面出来的模样都不太好看,但久而久之, 卿晏苦中作乐, 也摸到不少趣味。
阵法跟人完全不同,人不管做什么, 都带有鲜明的个人特征, 打架也是, 习惯怎么出招,怎么使剑。多打几次就能弄清楚,并对阵下药。
而阵法则千变万化,不讲套路。阵虽然不是人,但却比人更加灵活,思路诡谲多变。在雪阵中练剑,不是在跟一个人打,而像是在跟一千个不同的人打。难就难在这,但妙也妙在这。
卿晏觉得有趣,每天疼归疼,累归累,反正雪阵手下留情,伤都不是致命的,擦药一晚上就好了,他像发现新玩具的小孩,每天钻研得不亦乐乎。
衣裳不知道被雪阵划花了多少件,浪费败家得很。津哥那里的道书也被他翻了几翻,孜孜不倦地寻求破阵的方法。越是困难,卿晏越是迎难而上了。
冬日严寒,小须弥山冰封千里,卿晏本来想趁着这段时间多用功一些,他到了开春就要走人了,希望能在走之前把这阵法破了。结果天不随人愿,最近开始频繁地下起雨来。
天像漏了个大洞似的,雨下个没完,冰冷潮湿的水汽绵延开来,将远山笼罩在雨丝织就的帘幕之中,留下朦胧悠长的淡影,天地渺然。
卿晏练剑的计划不由得受到影响,好像连老天都在给他找理由偷懒似的。
这一日,卿晏早上醒来时发现今日外头仍然雨水缠绵,推开窗只见天色阴沉,只好去津哥那里找了两本书来看,打发时间。
卿晏不是喜欢死读书的那类学生,相比于纸上谈兵,他肯定更喜欢实战。密密麻麻的字堆积在眼前,而且又全是古体字,长篇大论地看着,实在是很催眠,卿晏不知道平时津哥是怎么能坐在那里,一看就是一整天的,反正到他这里,就不行了。
他看着看着就睡着了,书页翻开,盖在脸上,正好遮光。
一觉沉沉不知睡到了什么时辰,醒来的时候雨势小了一些,卿晏观察了一下,虽然并未完全放晴,还有点小雨,但那雨丝极细,断断续续的,对阵法的影响应该不大。
躺了半天,浑身不得劲,卿晏把书揭掉,端端正正地合上放在一边,拎起剑绕过屏风却没看到津哥的身影。
分明之前还在的。
卿晏问渡灵灯,渡灵灯摇摇头说:“不知道,没注意。”
老师消极怠工,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卿晏思索片刻,嘱咐渡灵灯乖乖待着,还是挂上了剑自己出门了。
这附近的山路他已经大致认得了,那阵法所在之地他每天都去,怎么去怎么回都已经很熟悉了,老师不在,卿晏这刻苦勤奋的学生决定自己去上自习。
他没有伞,山间细雨蒙蒙,其实确实雨势不大,沾衣不湿,只是吹来的风寒凉了几分,好似要冻进人的骨头里。
树梢上挂着凝结的冰凌,色泽剔透如琉璃,冷雨不时滴落,像置身于荒无人烟的清冷仙境。
到了那阵法前,卿晏的手指被吹得冰凉麻木,他轻轻合掌搓了搓,才恢复了一点知觉。
反正待会儿打起来,活动活动,就不冷了。卿晏这么想着,覆地剑剑光冰冷闪过,出了鞘,卿晏执剑入阵。
外人踏入,阵法立即反应灵敏地启动了,刺眼的光芒如银色流泉,悠悠浮起,层层叠叠将人包围。
一回生二回熟,卿晏现在已经不是第一次被扔进来,手足无措,只能慌乱地挨打的那个他了,在那些看似柔软无害的雪片酝酿攻势,尽数飞来之前,卿晏便已催动了覆地剑,先下手为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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