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本修真界的草药百科全书卿晏虽然没有全部读完,但是关于寒金果和神前花的那两页他却已经能倒背如流了。
寒金果生于寒金树上,越寒冷的环境,它越是喜欢,且果子晶莹剔透,呈淡金色,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卿晏看那书上的画,不像果子,倒更像黄水晶,漂亮得不像话。
除了药用价值,观赏价值也是极佳。
反正没有人在意卿晏采了多少药,他本来在大家的眼睛里,就是一个废物花瓶,没人给他分配KPI。
进入北原三日了,卿晏的药篓里仍空空如也。
寒金果果然难寻,所以才会那般价贵。
即使知道这一点,卿晏略显焦躁,因为他实在被折磨得一天都等不了了。
这一天,马队照常行猎,药修各自四散开来,在这片雪原密林附近寻找灵药。卿晏也跟药修们一样,逡巡四处,寻找着寒金果。
结果依然是一无所获。
卿晏走得累了。
回头看了一眼,竟然一个人影都看不到,天压得很低,浓云聚卷,风雨欲来,半空中漂浮着灰白色的雪雾。
卿晏身上难受得很,心知今日也找不到,便拍了拍灵马道:“我们回去吧。”
灵马低鸣一声,开始往回走。
走到一半,它却突然在一棵树边停了下来。
“别摸鱼,快走。”卿晏因为缺乏力气,连呵斥的声音都显得格外温柔。
灵马没听他的,发出一声抗议的鸣声。
它一仰头,咬住了树梢上的某个东西,甩了甩脑袋,从嘴里喷出一些雪,便开始咀嚼,吃得津津有味。
“吃什么呢?”卿晏问。
灵马得意地冲他龇了下牙。
卿晏看到,在它的牙齿缝间,卡着一枚小小的金色的果子。
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卿晏的眼睛亮了一下,寒金果?
“看来你是真的很会找好东西啊。”卿晏点评道。
他再抬头看这棵树,只见树上每一寸都被厚雪覆盖着,根本看不出原来的形貌,卿晏忍着身上的疼痛,缓缓伸出手,将高度在他眉上的一根树枝勾下来,摸索着,依稀碰到个果子形状的东西,一点点磨去上面的雪,卿晏看清楚了,果然是寒金果。
在这样阴沉的天色之中,仍然周身散发出淡淡的光芒,几乎将卿晏握住它的苍白手指打得透明。
卿晏惊喜而讶异,将这枚果子扔进身后的药篓里,随即,他又苦恼起来,这棵树太高了,他根本够不到其他的果子。
这该如何是好?
卿晏不会爬树,更何况,他现在的身体条件,也不允许他做爬树这样的运动。
卿晏便想到了渡灵灯。
渡灵灯本来待在他的袖袋里睡觉,现在又被叫醒,强制开机。
渡灵灯:“干嘛啊?好冷哦。”
“这树太高了,你能帮我摘一摘这上面的果子么?”卿晏记得渡灵灯会飞。
渡灵灯睡眼惺忪地看了一眼这棵树,的确很高。一颗颗摘太麻烦了,渡灵灯直接飞了过去,伸出那截小细腿,在树干上踹了一脚。
砰!
这一脚威力巨大,地动山摇,寒金树震了一震,厚厚的积雪纷纷而下,扑簌簌,大如鹅毛,以及寒金果,如雨一样砸了下来。
这动静不小。
卿晏条件反射地抬起袖子掩住头脸,还是有一些雪片落到了他身上。睁眼时看见一地金灿灿,卿晏衷心道:“真厉害。”
他下马来捡果子,俯身蹲在雪林之中,小小的、毛茸茸的一只。
灵马在旁边放开了胃口吃,反正这地上有这么多,药篓肯定装不下,卿晏也没管它。渡灵灯办完了事,拍拍手,又被冷得缩头缩脑,准备回去继续睡觉了。
可是抬眼之间,她却看到远处的一棵树后,依稀有一道人影。
那人从树后探出半个身子,目光阴恻恻地看向卿晏的方向,有些可怕。
“什么人?!”渡灵灯一嗓子吼了出来。
卿晏回过头:“什么?”
渡灵灯指着那边的方向:“我刚看到那边有个人,在偷窥你。”
“嗯?”卿晏不以为意,“是不是你看错了?”
是吗?渡灵灯再看一眼,那树后空空荡荡,没有人了。但她觉得自己没有看错。
卿晏道:“可能是马队里同行的药修吧,不打紧。”
渡灵灯半信半疑,现在人也跑了,没办法,暂时先回去睡觉了。
卿晏还没捡完那些寒金果,其他药修先围了过来,像是闻到血味的食肉动物,一人叫道:“大家,这边!这里有寒金果!”
刚才渡灵灯的那一脚动静太大了,他们都被惊动吸引了。
脚步声响起,大批人马随之而来。
正准备捡,卿晏撑着膝盖站起身,拦在他们身前:“这是我先发现的。”
准确地说,是他的灵马发现的,约等于他发现的。
“这果子又没有主人,你凭什么不让我们摘?”一个药修道,“队内之人皆要互帮互助,这是领队定下的规矩,就连打猎得来的猎物都是大家平分,这寒金果你凭什么独占?”
“就是!”其他药修纷纷附和。
一阵寒风吹过,卿晏忍不住偏头咳嗽了几声,口腔里尝到了甜腥的味道,上涌的一口血没吐出来,又被他咽下去,喉咙像塞了片坚硬的砂纸,刀刮般疼。
若是他没有寒疾,他当然也很愿意跟别人分享这些寒金果。
可是现在,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到神前花,在这之前,这些寒金果都是能救命的。卿晏的心情就像囤物资一样,少一枚都很可惜。
但他更知道,这无济于事,别说他们不会听他的,他这副病弱身体,马上自己都要支撑不住倒下了,更是拦不住谁。
卿晏能做的,只有抢在那些药修之前,多捡几枚。
可他没想到的是,就连他药篓里的那些,他都保不住。
大多数药修们采完掉在地上的寒金果后就转身离开,再去寻找别的灵药了,但是有两三个药修冲卿晏走了过来。
刚才为了方便行动,卿晏把药篓从肩上摘下,放在了地上。
那两三个药修走过来,二话不说,一脚将他的药篓踹翻,晶亮饱满的果子骨碌碌滚了一地都是。
“你做什么?”卿晏本想说得有气势一些,凶一些,但他实在没力气,且刚说完,就又偏头猛咳起来。
“采药啊。”那上脚就踹的药修大言不惭道。
地上是没有果子了,不过现在这不就有了吗?
他们开始纷纷各自拾捡起来。
卿晏一口气堵在胸中,上去便想争论,但是却被那药修一把推倒在地,重重地跌坐在雪堆里。
“劝你省些工夫,老实些吧。”药修抛下一句,与同伴们一起走了。
老实?老实地任人欺凌吗?卿晏的手攥紧了。
握住手里的那枚寒金果。
这一枚是他方才最后捡到的,还未来得及放进药篓里,所以并未被那些药修搜刮走,硕果仅存。
卿晏坐在雪堆里,一时没有动静,即使严寒刺骨,也并未马上起身。
灵马凑过来舔他的脸。
那些药修虽然抢了卿晏的果子,可这些灵药属于全队,并不属于个人。但是队伍内纪律严明,也是论功行赏的,等到回了千鹤门,统计这些收获的时候,剑修们的奖赏按猎到猎物的数量计,而药修们的奖赏则按采到灵药的数量计。
并不是那么团结友爱,大公无私的,这其中也有竞争。
但卿晏不想跟他们竞争。他只是想活命。
其他人为了奖赏,而他为了活命,那些人没有性命之忧,却也不愿意分给他一点救命的药,甚至要抢走他本来自己采到的。
一片雪花落在卿晏眉睫之上,眉目皆冰冷。
他看着自己手中仅剩的一枚果子,慢慢抬手,将它放到嘴里。
这里什么没有碾碎榨汁熬药的条件,他只能凑合干咽了。
若是还放在身上,不知道会不会又被抢去,还是吃到肚子里最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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