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一亮却是好天气, 雪后初霁,是个难得的晴日。阳光洒在一城积雪上, 雪光干净而明亮, 亮到有些刺目的程度。
那光从神殿的窗棂处无声无息地漫了进来,落在眼皮上,卿晏长睫微微动了一下, 立刻醒了。
他坐起身, 发现自己身上盖着那散发着白檀冷香的道袍外衫,而身边空空荡荡的。
卿晏贴了下自己颈侧的皮肤, 不发热了, 他的衣服也好好地穿在身上, 非常整齐,浑身干爽, 像是已经用清洁术收拾过了, 妥帖极了。
他抱着怀里的袍子,朝四周一望。
就看见薄野津立在殿门口, 背对着他, 似乎正望着外面的雪色。
他在想什么呢?卿晏看着他的背影,总觉得满是萧索。还没等他起身走过去, 那人先如有所感地转过了头, 与他的目光直直地对上了。
“你醒了。”薄野津顿了下, 走了过来。
卿晏低低“嗯”了一身,薄野津在他面前俯下身来,似乎是在确认他的状态,静了一会儿,问道:“昨夜……疼么?”
他是第一次,对于这种事全无经验,一开始慌乱了下,其实并不知道怎么做,可这种事其实也并不需要教,这是所有生物的本能,临了便无师自通了。
可是他的尾巴出来了。
薄野津也是第一次见自己这条尾巴,不人不妖的,一开始愣住了,可他想收回去,却是完全控制不了自己,根本收不回去。
他从小到大沿着薄野非给他规划的那条路走,一举一动,规行矩步,第一次尝到了失控的味道。
怎么会变成这样?薄野津不知道。
像是魔障一般,真的控制不住,收不回去,完全不由自己掌控。
他也不知道有没有弄疼对方,他分不清哪一声喘息是欢愉,哪一声低吟是痛苦,可是他看到了卿晏从眼角滑出来的眼泪,觉得他应该是疼的。
卿晏有点哑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被尾巴缠着的感觉有点奇妙,难以描述,但不是疼……至少不光是疼。
至于眼泪,人也并不是只有疼痛的时候才会哭。
可是他不知道该怎么跟眼前的人解释。
方才醒来的时候,他身上穿戴整齐,薄野津也不在身边,衣冠楚楚地朝他走过来,完全没了昨天夜里的风流态度,要不是卿晏身上的情热退了,要不是他这么问,卿晏几乎错觉昨夜只是一场神魂颠倒的梦。
“没有。”他抿了抿唇,轻声说,“不疼的。”
薄野津却觉得他所言不实,还是道:“对不起。”
卿晏抬头,乌黑的瞳仁盯着他,带着一点迷茫之色,虽然不知道他在道什么歉,但是他大概能猜到,卿晏直接冲对方张开了手,抱住了他的脖子。
薄野津猝不及防,被卿晏拉得身体一低,不禁一愣,下意识抬手撑在他身侧护住他。
真正抱住了他,卿晏才有了实感,不然他总感觉自己还在做梦,昨夜发生的一切都不是真的,他把头埋在他肩上,深深吸了一口那干净的白檀香气。
不知道为什么,就想抱他亲他。亲眼看到他少年时都是怎么过来的,受了多少委屈之后,卿晏一看到他心里就软得很,寸步不离,一刻都不想离开他,想一直跟他黏在一起。
他想疼一疼他,可人微言轻,势单力薄,其实也没什么能做的,只能没完没了地纠缠他,变成了冲他撒娇。
他想保护他,可是薄野津那么强大,其实也不需要他护着。他能做的,就是陪在他身边,让那道背影不那么孤寂而已。
“撒娇”这个词在薄野津的世界里是不存在的,他看着怀里缠人得要命的少年,眼中浮出一点儿奇异惊讶之色,跟昨夜一样。
可是他也跟昨夜一样,没有推开他。
平心而论,他觉得他这样并不讨厌。
“真的不疼。”卿晏在他耳边轻轻地说,虽然这神殿里只有他们二人,但他还是压低了声音,那音量低得只有他们两个能听到,如同情人间的呢喃私语,“就是有点累。”
安静了一会儿,卿晏方才听到薄野津开口:“等北地魔物的事情了结了……”
卿晏:“嗯?”
怎么突然说上正事了,好突然。
他偏了下头,重新跟那双近在咫尺的漆黑眼睛直直对上了,薄野津安安静静地垂眸看他,继续道:“你跟我回天刹盟吧?”
卿晏继续:“嗯?”
“去做什么?”
现在的这个天刹盟、还有他那个盟主父亲,卿晏都不喜欢。
“我们做了这种事……”薄野津轻咳了一声,别开眼,“不是要……成亲吗?”
卿晏顿时没了声音。
他发现,不管是千年之后还是千年之前,薄野津的想法都单纯得令人发指。在他心里,好像就从来没有一夜情这回事。
“好。”卿晏的眉眼慢慢弯了起来,点了下头。
有心再想缠他一会儿,但是还有一堆魔物等着他们去收服镇压,这会儿实在不是时候。卿晏只好收拾了下,提剑跟着薄野津出了神殿,继续去除魔。
离开的时候,他心中不知哪儿一动,突然回头看了一眼,就发现这座神殿供的也是薄野津。
不知是不是因为其他神灵都袖手人间事,只有薄野津一个活跃在人间的缘故,他们一路走来,北地的大多神殿庙宇供的全是他。
所以昨夜,竟然是当着津哥的塑像金身的面么?卿晏昨天都没有任何羞赧,现在却突然脸色微微一红。
“怎么了?”薄野津问。
“……没什么。”卿晏心情有点复杂,总觉得那具神像目光炯炯,双眸如电,他扭回头,“走吧。”
昨天薄野津与卿晏入城的时候,没有在城中见到任何活人,可是为了以防万一,他们还是重新又检查了下。
道路两旁都积了厚厚的雪,不时可见雪地里半露出一些森森人骨,魔气缠绕其上,犹在啃食吞吃最后的一点血肉,整座城空空如也,没有一丝活气,唯余魔气袅袅,死气沉沉。
卿晏跟着薄野津往前走,四周安静极了,只听得风声呼啸,靴子踩着雪走过的声音闷闷的。
薄野津垂眸看着那些人骨,它们都已零落四散,看不出原来的人样,甚至拼不出一副全身来,他轻轻闭了闭眼,眉目间一片寂寂。
“我们应该早点来的……”卿晏轻声叹息,还没说完,忽然住了口。
这本就是记忆,他改变不了什么,可是他太过情切,才一瞬间忘记了这件事,这么说的。卿晏扭头看着薄野津,怕他会因自己的话而自责。
他已经做得很好了,这实在是力所不能及的。要将所有人救下,孤身倾手挽山河,谈何容易?
薄野津看着那片白骨,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须臾,他淡淡道:“走吧。”
卿晏看着那些白骨,想说要不要把这些尸骨埋了,虽然这些尸骨已无主,可到底也要入土为安。
可他还没开口,耳边忽然隐隐约约听到一道细细的哭声。
卿晏脚步一顿。
“等等。”他侧耳仔细辨认了下,真的有哭声,孩子的哭声,他立刻朝那个方向走过去。
那边是一片坍塌的民房,卿晏用灵力扒开了倾颓的破烂屋顶,只见那焦黑的横梁下面,果然有一个幼小的孩童。
他哭得鼻涕眼泪糊了一脸,大概本来已经放弃了希望,整个人看着都浑浑噩噩,奄奄一息的,突然看到了人,哭声立刻抑扬顿挫地拔高了三个度。
“哥……哥哥!”孩童哭丧着脸叫道,“救命!”
“这里还有活人!”卿晏扭头对薄野津喊了一句,又安抚道,“别怕,我马上救你出来。”
薄野津立刻折了过来,他一拂袖,那些横梁和木屑便被掀飞了,卿晏弯下身子,小心翼翼地将那孩子抱了出来。
孩童哭得抽抽嗒嗒,上气不接下气,把鼻涕眼泪全擦在了卿晏袖子上。
卿晏轻轻拍拍他的后背,哄道:“不怕了啊,不怕了……”他又摸摸他身上,“你见到魔物了么?身上有没有被它们伤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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