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他们就走到了那日雪崩的地方,津哥在雪地上站定,松开卿晏的手,道:“就是这里。”
这里吗?卿晏分明是来过的,走过这条山路的,但现在已完全不认得了。那日的山路被前方的马队成员开辟过,是一条窄道,而如今道路已被雪淹没。
北原最不缺的就是雪,白雪已经将这片山全数覆盖,哪里都是洁白,看不出东南西北,辨不出四周有何不同。
“就是这里吗?”卿晏蹲下身,打量眼前的雪地。
“你想来看什么?”津哥也在他身边蹲下,极有耐心地询问。
“我想来看一看,那日和我一起上山的其他人。”卿晏低声道,突然伸手开始在雪地挖坑。
他突然发现旁边已经有好几个坑了,是别人挖的吗?不对,这北原根本没什么人,那么是山石砸出来的坑吗?
津哥了然道:“你是想找到他们的尸首?”
冷风横扫而过,将津哥的大袖拂开,露出修长的腕骨,那一颗颗檀木佛珠圆润光滑,也露了出来。
“嗯。”卿晏点点头。
“找到了,然后呢?”津哥看着他挖坑,指缝里俱是冰雪,“人死不能复生。”
卿晏很努力地在挖:“虽然人死不能复生,但是要入土为安啊。”
虽然那些队员对他并不能算友善,甚至有些十分针对他,但是人都死了,便随风散了,卿晏没必要再记仇,把那些事揪着不放。
还有他的那匹灵马,载了他好几日,虽然不是人,但是极通人性,卿晏也想安葬了它。
“入土为安?”津哥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一般,薄唇边浮起一个淡淡的笑容,声音低冷,带着些嘲弄的意味,“真是奇怪的风俗。”
“人死都死了,入土又有何用?死者也不知道,也不能因此得到任何便宜。”
卿晏还是第一次听到津哥这样跟他表述自己的看法,有些意外,思索片刻,抬眸认真跟他分享自己的看法:“我觉得,虽然逝者已矣,入土为安不能让他们死而复生,但也不是没有必要的。”
“你看啊,这些仪式不光是为了死人而做的,也是为了活人而做的,为了让想念死者的人有地方凭吊怀念,有东西可以寄托。”卿晏神情郑重地说,“虽然人死了,但不可否认的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不是么?”
两对眼睛静静地对上了,卿晏没有移开目光,很安静认真地看着津哥。
像是第一次听到这些话,津哥的神色有些怔然,片刻之后,变得若有所思,侧着头的模样像是在认真地思索这些话的含义。
“你说得对。”半晌,津哥开口道,“只不过,你这么挖,要挖到什么时候?”
卿晏也不想,他蹲在地上仰着脸问:“那怎么办?你有什么好办法么?”
津哥伸手将他拉了起来,轻轻一展袖,这片山上所有的霜雪都被风吹开了,露出了山体原来的形貌。
那些散落在各处的马队成员的尸身也因此清晰可见。
对了,卿晏想起,他是那个“例外”。
津哥又是一展袖,那些尸身便次第归拢,自动排列组合一般,落到平地上,整齐地排成了一排。
卿晏看了看,不乏他熟悉的面孔。
他看见了那个老是来为难他的修士,他的脸被冻得青紫,毫无人色,一只手臂断了,许是下落的时候被山石砸到,断口处的血已干涸了。
当初他招呼了一帮人来审问卿晏的时候,卿晏说要将他的手砍下来,但那并非认真之语。如今他的手真的断了,真是天意弄人。
他也看到了他那匹灵马的尸身,雪白的鬃毛在寒风中轻轻飘散飞舞着,雪花落在它浓密的睫毛上,已凝成了厚厚的冰霜,它看上去仿佛只是安然地睡去了。
卿晏轻轻叹了口气。
津哥又是一展袖,轰然一声巨响,山体便崩塌了一块,压了下来,完全盖住了这一排尸体,黄泥冻土,埋葬一切。
津哥问:“你还要给他们立个碑么?”
卿晏想了想,就以平地旁边的那块大石块为碑,用树枝划拉着写了几个字——“千鹤门北行修士之墓”。
便算是了了此事。
津哥看着他写,半晌出声问道:“你写的是什么字?”
“?”卿晏问,“认不出来吗?”
津哥轻轻摇了摇头。
卿晏:“……”
好像,他们这里用的都是古体字,他不会写。
不是他字丑的原因。
他在心里给自己找补了原因,又站在那块石碑前默默良久,没有香,也没有酒,他只能在这里默哀片刻,聊表哀思了。
津哥没询问他在干什么,只是在旁边静静地等着他。
天地寂静,一时之间只闻风声。
忽然,津哥扭头朝不远处喝问了一句:“什么人在那里?”
“怎么了?”卿晏不明所以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方才在不远处的石块后隐约可见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此时再定睛一看,那块石头背后已无人了。
“没事。”津哥皱了皱眉,收回目光,轻轻揽了一下卿晏的肩膀,道,“时辰不早了,回去吧。”
二人回了小屋,卿晏见津哥又在小屋上添了一道禁制,忍不住说:“我的身体已经好多了,还要整天待在屋里不能出去吗?”
这也太过了吧。
他知道津哥是关心他,但是,也不用这么如临大敌、严防死守地关着他吧。
这么怕他死掉吗?卿晏很是无奈。
津哥专心捏诀,灵光道道落在这山间小屋上,层层加固,他淡淡偏了下头道:“不是冲你。”
这道禁制并不是禁止屋内之人出去的,而是禁止屋外之人进来的。
方才瞥见的那抹人影总让他很在意。北原本来就荒无人烟,极少有人踏足,来者必有所图,且多年打架斗殴的经验和直觉告诉他,来者不善。
第20章
“我觉得,我已经完全好了。”卿晏抱着一个汤婆,盘腿席地坐在炉火前,语气苦恼又期待,“我什么时候才能学剑啊?”
他又乖乖待在屋子里休养了几日,每天一颗寒金果,卿晏觉得那珠帘快被他吃秃了。屋内天天燃着炉火,津哥犹嫌不够,又弄了个什么阵法罩在屋子上,竟然能取暖,触地生温,就好像这屋子突然安了地暖一般。
看得卿晏大开眼界,对仙术的兴趣更浓郁了。
被这么精心呵护着,寒疾自然是没有再犯过,卿晏这几日几乎感觉不到寒疾的存在了,他百无聊赖,可津哥又根本不提学剑这回事儿,像根本没想起来似的。
卿晏心里有点着急,抬眼看向坐在对面椅子上的人,忍不住出言提醒,有点催促的意思。
他又问了一遍:“津哥,我可以开始学剑了吗?”
津哥送的那把名剑,他都已经擦了好几遍了。
“你已大好了?”闻言,津哥将手中捏的那册书卷搁在了案上,淡淡问道。
卿晏用力点头,眨了眨眼:“嗯嗯。”
再好不过了。自从他穿到这里来,还没有经历过这么长一段这副身体没跟他闹过任何别扭的时间,跟原来相比,现在真是非常健康了。
津哥似乎是很浅地笑了一下,他抬袖,冲卿晏的方向招了下手,佛珠磕在他修长的腕骨上。
“你过来。”
“啊?”卿晏一头雾水,但还是放下了汤婆,听话起身往津哥的方向慢吞吞走了两步,他问,“怎么了?”
他没凑近,在三两步远的地方就停了下来。
寒疾是暂时不发作了,可卿晏担心情热又发作,津哥身上的那股白檀香味太让他无法忽视太折磨人了,他不敢靠得太近,最近成天都小心翼翼地隔着安全距离。
津哥抬眸看了他一眼,眼眸犹如一池寒潭,冷冷淡淡的,没什么情绪,也没问他为什么站得那样远,只是倾身将他拉到了跟前来。
上一篇:人外亡夫从无限流穿回来了[星际]
下一篇:同步平行世界的我制霸无限流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