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他们家今年田地里大多种了苞米和土豆,只有一小部分种植了小麦和高粱。
然而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自从到了五月, 外边的温度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攀升, 据叶瑜体感, 短短几天内温度就已经飙升到三十多度了,叶家人从没经历过这样的高温,他们这边以往就算是夏天最热的时候也不过才三十多度,五月一般只有十几二十度,这一下直接提升了十几度, 所有人都非常不习惯。
但对农户来说, 温度高还是次要的, 最要命的是自从在地里种下种子,天上就没下过一滴雨,每天都是炎炎烈日,为了粮食的生长,村民们只好亲自去柳河挑水浇灌。
几乎所有人都在庆幸柳河宽阔且深邃,在这种情况下也没有什么变化。
然而经历过干旱的人却是眉头紧皱,尤其是叶老头,他现在每天早上都得去家里的田地溜一圈,看着被烈日暴晒发蔫的刚发了芽的种子发愁。
“咱们这儿有柳河倒是还好,再往南边一点,河南郡那边一向容易干旱,若是一直不下雨,估计又得迎来一批逃灾的。”
村里年纪大些的村民跟叶老头的忧虑差不多,天天在心里盼望老天开眼,赶紧下一场雨浇浇地。
然而老天却没听到他们心里的期盼,随着日子流逝,到七月的时候温度变得越来越高,但跟之前一样的是一滴雨也没下。
叶瑜从叶童生家里走出来的时候,被天上耀眼的太阳晃了下神,他头上戴着稻草编织而成的草帽,帽檐在脸上投映出一片阴影。
旁边的叶敬用手擦擦汗,“太热了吧,过年那阵是冷,最近是热,这俩就不能中和一下吗?”
“别说话了,赶紧回家,这么热的天在外边待着容易中暑。”叶瑜有气无力地摆摆手说:“咱家好歹还有一口井,井水凉沁沁的,总比旁人好。”
说完这话,他俩就加快脚步往家里走,一刻钟的路程硬生生被两人缩短了一半。
到家的时候叶家人全都待在堂屋里,门窗大开,地面上放着三个木盆,里面是井水,叶大嫂还时不时把刚摇上来的井水泼到地上,就算如此,屋里的温度依旧不低,所有人脸上都是汗水。
叶母见他俩回来,连忙接过书囊,指着木盆说:“快去洗把脸。”
搁在地面上的井水吸收了热度变得温热,刚好可以用来洗脸擦手,不至于太凉导致生病。
叶瑜倒是想洗个凉水澡,但是他知道他娘肯定是不同意,因此只得作罢,用在井水里涮过的毛巾擦擦脸就算了。
如果非要说这么大的太阳带来了什么好处,那就是白天很亮,到了傍晚都不用点灯,叶瑜刚好趁着这时候练字。
坐在他身边的叶母边用蒲扇给他扇风边说:“我瞧着你这字是写得越来越好了。”
叶瑜闻言停下笔,看了看纸上只能称得上是横平竖直的字,有些汗颜,也许这就是属于母亲的滤镜吧。
等他写完两张大字,背上的衣服已经被汗浸透了,而且还口干舌燥的,在这样的天气里,一天喝三壶水都不够,叶瑜感觉自己都快喝成个水桶了,一晃荡肚子里全是水。
他一口气喝完一碗晾凉的凉白开,这才缓缓喘口气。
晚上他们家吃的冷面,配上拍黄瓜,尤其开胃,又因为这样的天没吃完的食物容易坏,所以叶老太没敢做太多,刚好是他们一顿能吃完的量。
等太阳下山后,外面的温度降低了一些,这时候村里人习惯集中在村口的大树下聊会天,话题杂七杂八的,大多都是些家长里短。
叶瑜偶尔也会跟他奶一起搬个小凳子过去听八卦来打发时间,今天祖孙俩便去了,去的时候听到个消息,让两人十分惊讶。
说话的是王老太,“我在县城里的亲戚说河南郡那边大旱,连着三个月都没下雨,说是许多人都活不下去了,正往南边还有咱们这逃荒,县城已经遇上一波。”
“好在郑县令和沈大善人合力布施粥饭,一天两顿,好歹叫他们能活下来。”
情况已经到这种地步了吗,叶瑜拧眉细思,他心里原本就有的淡淡预感逐渐成真,难不成真是末世来了?
叶老太这时叹一口气,“咱们今年地里收成也不知道到底如何呢,看这样子估摸着也不怎么好。”
听到这话,还在居高临下怜悯灾民的王老太又弯了腰,略惆怅地说:“我家的秧苗被晒得不行,有好多都没有发芽。”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都心有戚戚焉,他们都补种过好几回,就算如此,也有许多坏死在田里。
不过总比颗粒无收要好,而且他们去年家家户户都没有大批量卖粮,囤在地窖里的粮食足够他们吃一两年了,所以叶家村的村民都不是很忧心,在他们看来,这天气难不成还能持续一辈子?
然而叶瑜回家之后,却坐不住了,他心里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慌慌的。
就在他再一次在屋子里绕圈的时候,叶老太叫住了他。
“宝哥儿别转了,你这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跟奶说说。”
叶瑜停下脚步,下定决心般开口:“奶,咱们从粮商那再囤点粮食吧,我怕这种天气会持续很长一段时间,而且今年的粮食收成怕是不太好。”
叶老太闻言愣了下,半晌才喃喃道:“咋就到这种程度了?”
倒是叶老头没问原因,他把蒲扇拍在桌子上,立刻吩咐两个儿子,“你俩明天去一趟县城找老三,让他看着多买些粮食,种类不拘,能吃就行。最重要的是悄摸的,偷偷运送回来,千万不能叫别人发现。”
“反正囤好的粮食能吃好几年呢,就算明年天气恢复正常,粮食也不会过季,总有一天能吃完。”只是陈粮味道不如新粮罢了。
叶老大和叶老二异口同声地应了一声。
叶瑜纠结半晌,又问:“咱们要不要跟村里说一声?”但这只是他的预感,一点证据都没有,跟村里说人家估计也不会相信。
“不急着说,等咱们家先买了粮食,再过两天我就以朝廷征税的税率上调的原因跟村长说一声这事,想来他们该是懂的。”
叶老头一说完这话,就拍了拍叶瑜的肩,“别想那么多,就算天塌了也有我们顶着,快去睡觉吧。”
叶瑜被叶母领回屋,洗过澡之后陷入沉沉的睡梦中。
叶母给他掖掖被角,退后两步点燃熏虫的艾蒿香料,屋里渐渐萦绕着一股浓郁的馨香味,闻不习惯的人很容易被呛到。
她轻轻合上房门,回到外屋把炕柜里的酸枝木匣子拿出来,里面放着十张百两银票,还有零零散散的银锭,至于铜板是没放在这里面的。
没动银锭,而是拿了十张银票,她把匣子放好之后将其拿出去交给叶老大。
与此同时,叶老太和其他人也把银票交给了他,“咱们的钱合在一起算一算大概是两千两银子,先买着吧。”
现在粮价极高,也不知道这两千两银子到底能买到多少。
第二日一早叶瑜醒过来的时候,家里就只剩他们几个小孩,叶老大和叶老二在天还没亮的时候就已经赶驴车去了县城,剩下的则是在挑水浇地。
他深深打个哈欠,最近也不知为什么,他老是犯困,不过也还好,忍一忍等那阵困劲过去就好了。
私塾里叶童生今日教的是《论语》,只教了一半就热得教不下去了,整个屋子跟个蒸笼似的,人待在里面没一会儿就全身是汗。
叶童生本想讲完最后这点再让他们离开,但没想到的是叶明辉突然呼吸急促,满头满脸都是汗水,一个没喘过来气直接倒在桌上。
“明辉!”叶童生见状高声喊了一句,连手上的书都顾不上,连忙扑过去扶住他。
叶瑜没急着去关心叶明辉,反而是环顾四周,在看到屋里摆着的水盆之后,眼睛一亮,赶忙过去把兜里的毛巾放进去浸湿,然后把绞得半干的毛巾敷在他头上。
紧接着又解开叶明辉的扣子,让他的呼吸能更顺畅一些。
“你们都让开一些,别挤在一起,还有去倒一杯凉水过来。”
叶栓听到他的话后立刻站起身,小跑着从自己桌上把竹筒杯子拿过来,“这是我刚晾凉的白水,还没来得及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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