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侍卫不解地探出脑袋。
刀光清越。
他脑中最后一个想法是,好快。
人头落地。
“何人再次放肆,这可……”
手起刀落,血溅满地。
大门紧闭。
上位青州刺史大概早就听说了青州混乱,因此将刺史府修得宛如堡垒一般,墙壁高且光滑,大门极结实,四处皆无死角。
乔郁大半夜地拉羽先生下棋。
如他想的一般,这等心思细腻的人物下起棋来很是不错,至少比乔郁不错得太多。
乔郁少年时委实过了一段逍遥日子,他什么都学,又什么都不通,凡事只为好玩,兴趣过了便扔到一边。
乔郁确实学过下棋,只是他没有耐性,坐不住椅子,所以下得十分一般。
之后做了丞相,除了皇帝,没有人敢赢他的棋,因此下得更加一般。
他与羽先生下了小半夜,已经连输八局,连心情郁结的羽先生都微微诧异。
乔郁扔下棋子,道:“人所有能有所不能。”
羽先生勉强一笑。
门砰地被撞开。
乔郁道:“又有什么军报?”
侍卫急道:“大人,外面来了一队人马,已将守门人杀了!”
羽先生苦笑了下。
他先前联络世家,掌握了无数把柄,大概现在有人已将知道了他在乔郁这,杀了他与乔郁灭口,虽然冒险,但确实是非常聪明的法子了。
乔郁道:“刺史府有多少人?”
侍卫如实道:“六人。”
“外面呢?”
“听马蹄声,有几百人之多。”
乔郁道:“哎呀,每人给本相一剑,就够把本相剁成肉馅的。”他偏向羽先生,“先生喜欢吃饺子吗?”
羽先生无言。
魏筎今夜住在刺史府中,听到消息跑到乔郁书房。
乔郁点了点,道:“魏大人,日后若是去中州面圣时记得衣冠整齐,不然殿前失仪也是大罪。”
魏筎一只脚穿着鞋一只脚没穿鞋,闻言道:“大人,外面……”
乔郁道:“一时半会又打不进来。”
魏筎只能苦笑。
乔郁道:“寒潭,本相什么都不懂,你去告诉他们怎么守着。”
寒潭颔首道:“是。”
羽先生以为寒潭会推辞一下,结果竟直接走了。
在他看来,保护乔郁似乎是更重要的事情。
但他对乔郁实在知之甚少,乔郁只要人服从,至于他的命令是否正确,从不允许他人置喙。
魏筎刚推上门,箭雨骤然射来。
外面只听到刀剑与箭碰撞声,大半箭竟都被扫落。
一支箭穿破窗户,猛地朝乔郁射来。
魏筎大惊。
乔郁往后一退,一把掀起棋盘,与箭相交。
棋子滚落。
箭射穿棋盘,箭羽微颤。
乔郁捏着棋盘的手白得几乎发青,他将棋盘放在腿上,把箭拔了出来。
魏筎见他动作流畅至极,仿佛不是第一次这样干。
乔郁将箭扔给魏筎。
魏筎慌张之下当然没接住,令箭啪地落在地上。
他弯腰去捡,道:“乔相?”
乔郁道:“拿着防身,事情紧急时还能拿来自尽。”
魏筎很想看看乔郁脑子里装得都是什么。
乔郁将棋盘扔回桌子上,叹气道:“棋子没了,可惜。”
羽先生冷眼看了半天,终于道:“乔相就一点都担心吗?”
乔郁疑惑道:“担心什么?”
羽先生道:“死。”
他语气冷漠,听得魏筎打了个寒颤。
外面已有短兵相接的声音。
乔郁摸了摸棋盘上的洞,神情颇为可惜,“有什么可怕?”他笑得很开怀,这样的美人在眼前是种享受,可惜此刻无人愿意欣赏,“他们无非要本相死罢了,先生信不信,若是当真打进来,他们见到本相,也就是一剑两剑的事情,绝不会因为本相貌美而对本相起什么歹心,”魏筎眼珠都要瞪出来了,“既不会受辱,也不会处以极刑后再死,一剑下去,人头落地,多么轻易的事情,为什么会害怕?”
魏筎颤声道:“大人说真的?”
乔郁双手环胸,“说真的。”
当日他在静室,铁刺被钉入双膝,他疼得昏过去,又疼得醒过来,触目所及皆是刑具,一呼一吸俱是血腥,动一下都疼得锥心刺骨,偏偏求死不能,连口中都塞着口衔,生怕他自尽。
有这样的经历,乔郁当真觉得,能一刀杀人是多么温和,多么积德行善的死法。
蜡烛燃烧过半。
魏筎直觉过了两个时辰,又不大确定,他脑中一片昏茫,靠在门边,差点站不起来。
血溅在白纸上,几乎透了过来。
魏筎大惊失色。
乔郁冷静地品评,“寒潭虽然武功高强,但到底不能以一挡千。”
寒潭略带沙哑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大人,属下还未死。”
话音刚落,就将一人封喉。
外面的人就如同潮水一般涌进来。
乔郁拿起一枚棋子,在灯下细细赏玩。
外面呼喊声震天,似乎都想杀了他,邀功请赏。
他神色漠然,若有所思。
恐怕这时候所有人都觉得他在想什么治敌妙计,但是他没有,他在想,元簪笔在做什么?
他大概在收拾残局。
不知道倘若他出事,元簪笔会怎么想?
他蓦地想起元簪笔当日以为他要死时的神情,突然有那么不太想死了。
当然,他也不会死。
不过他确实很想看看,元簪笔知道他死了,会是什么反应。
要是能看见元簪笔落几滴泪,他死了,也不算很亏。
魏筎都要哭出来了,“大人要是有什么密道,就快点启用吧。”
乔郁道:“密道?”
魏筎道:“像您这样的人,房中不都该备几条密道吗?”
乔郁点头,“本相很赞同,但是这不是本相的书房。”
魏筎真要疯了。
乔郁敲了敲棋子。
他突然道:“梅将军应该要醒了。”
魏筎道:“乔相,梅将军死了!”
乔郁弯眼笑了。
他眼睛恰似明星,笑起来时好看,弯起眼笑平添几分纯真,更是好看。
魏筎以为乔郁疯了。
但是门外喊声确实消退,不多时,竟安静了。
连寒潭都安静了。
魏筎没看见寒潭,不知道他是否还活着。
之后,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从外面传来。
魏筎心都要跳出来,他看见一个高大的人影倒影在窗子上。
门被轻轻推开。
乔郁道:“梅大人,你是不是要等本相死了再来?”
却没人回答。
乔郁抬头,微微一怔。
元簪笔大步朝他走来,从上到下将他看了一遍,似乎松了口气,“乔相可还好?”
乔郁唯见对方眼睛清亮,满满的皆是他的倒影。
外面陈尸一片,血腥味逼人。
元簪笔道:“我让寒潭先去治伤了。”
乔郁仍是一眼不眨地盯着他看。
元簪笔戴着面甲,看不清神色,他不知乔郁为何一言不发,只好道:“那边局势稍平,你不用担心,有小雪还有几位大人在,不会再出事的。”
两人一时静默无言。
乔郁突然道:“本相受伤了。”
他分明一点事都没有!
乔郁晃了晃手臂。
元簪笔干脆半跪在他面前,伸手将他的袖子挽了上去。
铁甲冰冷,贴在皮肤上让人忍不住战栗。
他手臂光滑,没有半点伤痕。
乔郁在他耳边道:“元大人为何急着赶回来?”
元簪笔将先前的话重复了一遍,“局势平稳。”
乔郁道:“本相问的是,你为何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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