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有大事,为了封口,伺候贵人的奴仆一般都会被毒杀,有前车之鉴种种,才会令他们怕成这样。
大约是京中有了什么异动。乔郁思索着是该哭太子不孝,叹皇帝不幸,亦或者恭喜陛下得偿所愿呢。
夜里风冷,乔郁穿得又单薄,便将冰凉的手拢在袖子中,寒潭撩开车帘,将他扶上马车。
一只温热的手环住的他腰,轻柔地将他带到软垫上坐下。
乔郁不看也知道是元簪笔,两人比这亲密百倍的事情都做过不知多少次,实在无需在这点小事上矫情,乔郁往他怀里一靠,照旧将头埋在他颈窝里,困倦道:“元大人怎么同本相共乘?”
元簪笔道:“事发突然,便没有讲究虚礼,请乔相恕罪。”
其实好几辆马车上都载着四五人,因乔郁身份尊贵,更因他脾气古怪,马车上只一个元簪笔罢了,还是元大人主动要求的。
“你都来了,本相还能将你如何。”乔郁随口道。
比起其他人的忐忑不安,他们两个早对京中异动有所了解,故而还算平静。但眼下显然不是谈情的好时候,便都无言。
马车上唯有尚在燃烧的香木发出爆裂的响声。
别苑与行宫相距不远,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就已到了。
侍从掀开车帘,欲抚贵人下来,寒气冲淡了马车中的暖香,乔郁微微皱眉,更不愿下去。
元簪笔摆手,侍从会意,放下车帘,立在一旁等候。
元簪笔解下大氅,盖到乔郁肩上。
他垂首为乔郁系结,模样专注,眼中唯有他一人。
仿佛心里也只有他一人。
元簪笔问他:“怎么不添衣服?”
乔郁看着他正在打结的手,有一瞬的怔忪,须臾后道:“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有一瞬的怔忪,须臾后道:“好了。”
(看不见似乎是bug……)
第75章
元簪笔先下马车,而后伸手将乔郁扶下来,若不知两人身份,远远望去真如神仙眷侣般。
行宫护卫森严,来往人等皆要除去武器,乔郁与元簪笔眼下位高权重,何况乔郁的脾气无论在朝在野都是出了名的张扬,不愿旁人在自己身上摸来摸去,更看不得守卫把手搭在元簪笔身上。
守卫头上冷汗津津,心里苦得要命,一般官员都不会太为难搜身的,毕竟事关皇帝安危,且都是大男人,就算脱光了摸都不算吃亏,偏偏眼前这位乔相就没有叫人近身接触的先例,陛下又从未责罚过,元簪笔才从兖州回来不久,他脾气如何,守卫无从得知。
先前宫禁时,贵女奉诏入宫,自有女官查验,倒未起过什么风波。
如今这两个怎么办?难道也叫他去寻几个女官不成?
守卫求助般地望向两人之中看起来比较好说话的元簪笔。
元簪笔颇无奈,悄悄拽了拽乔郁的袖子,哄道:“乔相,陛下还在里面呢。”
乔郁不慌不忙地回复道:“不忙,谢相等国之股肱之臣想必早就到了,你我早到晚到一时半刻不打紧。”
元簪笔倾身,轻轻在对乔相道:“夜寒风大,此处乃是风口,”他顿了顿,意有所指地看了看自己的衣袍,“还请乔相体谅。”
乔郁裹着的大氅上似乎仍有元簪笔的体温。
乔郁态度似有松动,元簪笔道:“既然如此,不如我同乔相自己将身上所佩戴之物摘下,如何?”
虽然这还是不合规矩,但对于乔郁这祖宗来说已经是天大的让步了,守夜拿袖子擦了擦头上已被夜风吹干的冷汗,忙不迭道:“有劳两位大人,有劳了。”
虽君子无故,玉不去身,但乔元无一人佩玉,元簪笔腰间只一匕首,他自己取下,交到守卫手中,后者双手接过,毕恭毕敬地将匕首放到一匣子中,道:“待大人回来,定原物奉上。”
元簪笔颔首。
乔郁身上无一锐器,他从袖子中拿出个绣功精巧的浅绿锦囊,颜色细嫩得宛如手中捏者一株幼芽,这颜色太浅太干净,似乎一碰就能留下印子,守卫踌躇了片刻才接过去。
乔相道:“若是无碍,查验之后还给本相。”
守卫将锦囊递给身后的医官,医官小心打开锦囊,还未低头闻,一股辛辣之味已冲上了头顶,给人茅塞顿开之感,年轻的医官眼泪差点当场落下来。
“无……咳咳咳,无碍……”医官手指不那么听使唤,几次都系上,他一手捂着通红的鼻子,将锦囊交还回去。
守卫哪里知道其中是什么,医者说了无碍,自己又成了这幅样子,当下更为谨慎地将锦囊递给乔郁。
乔郁将锦囊扔回袖中。
待两人力离去,守卫忍不住推了推身边人,道:“那里面是什么东西?”
医官先前猝不及防,被呛得满面通红,现在还没缓解,瓮声瓮气道:“许是一些特别的香料。”他当然闻得出这是什么东西,但实在没法解释乔郁为何要随身携带辣椒花椒麻椒磨成的粉做什么,总不能是吃饭时嫌菜做的不够味道,另加调料吧。
没听说这位乔相是蜀人啊。医官郁闷地想。
因官道不长,周遭又灯火通明,乔郁屏退侍从,元簪笔在他身后为他推着轮椅。
乔郁悠闲道:“元大人不必走那么快,里面想必早就吵得不可开交,你我去了,不过徒增烦恼,且看他们如何做,你我既能躲清闲,又能看清诸位大臣究竟是何立场,何乐而不为呢?”
他先前种种也不过是寻个正大光明晚到的由头罢了。
元簪笔点头称是。
乔郁等了半天,也没有等来元大人的第二句话。元簪笔不说,他不问,原本融洽无比。可惜乔相从来不是沉稳之人,见他这幅若无其事的样子只觉气闷。
“不知道元大人可还记得先前奉陛下命令来的那位女官吗,”乔郁讲故事般地随意,“之后也来过本相那几次,问了些似是而非的话,”他按了按太阳穴,模样少见地有些迷惑和茫然,“本相竟想不到她为何要这样做。”
他看不清元簪笔的表情,却听得见他的声音。
元大人开口时同平日殊无变化,道:“我也不知。”
乔郁手搭在了他的手上,纵然披着大氅,元簪笔的手仍然比乔郁的手温暖不少,乔郁忍不住蹭了蹭元簪笔的手背,继续道:“我便命人去查了她的身份,并非良家女子,而是官奴。十几岁的时候入了掖庭,被送到故太子那伺候。”
乔郁的手冷得简直像是一块冰,乔郁能感受到掌下的皮肤似乎是下意识般地,动作极小地动了下,而后很快地放松下来。
“故太子在朝野皆有贤名,得先帝厚爱,只是与太子妃成婚后数年无子,先帝有意为故太子挑选侧妃,太子妃心中焦急不满,便从太医那寻了药,”元簪笔将乔郁的手压在掌下,“太子久病身体孱弱,不耐药性虎狼,竟死在床上。君妃失德,臣属有规劝不利之责,内侍近臣皆杖毙殉葬。”乔郁笑了下,“说起来,这还是陛下提出的,可见陛下为人细致。丧子痛心疾首的先帝,自然立刻就同意了。而这位李女官,不知算幸还是不幸,十几年来不曾蒙受太子恩德,太子去后,她便被送回掖庭,之后自请来行宫。”
元簪笔静静地听着,除了方才那一瞬冰到的颤抖之外,他就像乔郁这个讲故事的人一样,不怎么在意地听着故事。
“本相先前以为此人与本相父母有关,但其久居深宫,与我乔氏一族并无姻亲联系,本相百思不得其解。”乔郁道。
元簪笔十分真诚地回答:“乔相查得这般仔细都毫无头绪,遑论是我。”
乔郁点点头,仿佛深以为然。
待两人进入正殿,几位重臣早就到了,此时殿中气氛冷凝,就显得轮椅压在地上的辘辘声格外刺耳。
元簪笔欲要见礼,皇帝面无表情摆手免了,道:“念吧。”
夏公公展开早就被看过的信,高声道:“太子包藏祸心,利诱季微宁,而今掌中州军,王城已在其掌控之下,”这大概是一封密奏,写的十分简略,“太子临朝,以讨贼清君侧,已安天下社稷之名出兵七万,正向行宫奔袭而来。另附讨贼檄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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