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诸人无不愣住,更有甚者怀疑起了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出现问题。
“当年,连璧手书一封送往宫中,向哀家求助,然而当时哀家尚在别苑养病,待回来时……”她轻轻叹了一口气,遗憾悲哀溢于言表。
故太子妃连璧,于新帝登基两年后病逝。
没有人能质疑太皇太后所言的真实性,因为她实在没有必要撒谎。
当今子嗣凋零,且皇位得之似有隐情,作为故太子遗腹子的乔郁,确实是最为名正言顺的人选。
况且……
有人目光悄然落在元簪笔身上。
太皇太后看向元簪笔,后者垂首,貌似十分恭谨。
太皇太后看得见他眼中的愕然。
但她没有同元簪笔说话的打算,因为连她自己都说不清,自己为何要在听闻元簪笔与众臣在皇帝寝宫前对峙后立刻赶来。
或许是当今不堪为君,几个儿子皆难堪大用,又或者她早就对故太子的死心怀疑惑。
秋风萧瑟,庭院森森。
太皇太后觉得自己老了,风好似轻轻一吹,就能打透衣料,浸透到了骨头里。
太皇太后道:“既然话已说开,何必在宫中陈兵,你说对吗,元小郎君?”
元簪笔躬身道:“谨遵皇太后令,待侯爷出来,即刻撤出寝宫。”
太皇太后点头,模样说不出高兴还是不高兴,由刘长宁扶着出去,宫人皆提灯,浩浩荡荡地随着太皇太后离开。
一时间庭中寂静,在场众人皆是人中之精,怎不清楚已然尘埃落定,当下有了打算。
寝殿门响。
众人视线登时集中在那扇被推开的门。
乔郁提着剑走出寝殿,剑犹在滴血。
环视周遭,他曾经的同僚们脸色不可谓不难看,却又不能摆出一副如丧考妣的脸来,脸色变化的十分精彩。
元簪笔半跪,剑立于手边,他郑重道:“陛下。”
有他为先,群臣面面相觑,只得跪下。
刹那间,呼声万岁如山崩。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倒计时。
第107章 正文结局
东方既白,众臣通过犹带火油味的长安道时仍觉仿佛是一场梦。
如乔郁所言,皇帝因刘曜下毒瘫痪,口不能言身不能动,若非眼珠还会流转,仍需食水,就真与死人毫无差异了。太医院李太医竟拿出了这几日刘曜给皇帝下毒的证据,面对铁证如山,群臣就算再有什么异议也哑口无言。
刘太医知刘曜死后便立刻逃了,禁军已将人抓回来,等待处置。
乔郁说刘曜是自杀,然而谁都看见了乔郁手中滴血的剑,但纵然如此,也只能附和着乔郁说是自杀。
元簪笔和乔郁皆有事务要料理,一日内还未说上话,倒是日落西沉时,淮王来找元簪笔。
元簪笔放下笔,起身道:“淮王殿下。”
淮王笑眯眯地看着桌案上厚得足以砸晕人的各项奏折,道:“起名簪笔,今日却当真要簪笔理事了。”
元簪笔笑了笑道:“眼下诸事皆为臣所不擅,却无少有人可用,不得不要臣来充数。”
淮王看着他,觉得元簪笔身上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就好像卸下了一样极为沉重的包袱似的,终于能喘上一口气。
“这便是妄自菲薄了,”淮王道:“本王听说,元大人呆在偏殿已有半日,何不随本王出去走走?”
元簪笔颔首道:“好。”
御花园中众花凋零,唯独菊花凌霜盛放,洒金一般,开得夺目耀眼。
“今日当中所言,本王有所保留,本王只说太子妃告诉过本王她腹中乃是太子遗腹子,不欲令人知晓,不过是掩饰本王当时的软弱无能罢了。”淮王涩然道,他叹了一口气,下定决心一般:“当年太子妃来找我,她对我说,她腹中有太子的遗腹子,已有月余。”
他是天底下最随行恣意的王爷,元簪笔从未在他脸上看见过这样凄苦的神情,“她求我帮她,无法保全自身也好,只要她的孩子平平安安,”淮王痛苦地垂眼,似乎仍能看见那天连璧苍白的脸,“元大人,我知平日最端方克己不过的太子为何会死在床榻上,皇兄刚登基,我怎么敢……我怎么敢……”
我怎么敢帮她。
“你可在心中笑我庸懦?”淮王问。
元簪笔却道:“王爷之浩气英风,令臣拜服。”
无论淮王是真想帮乔郁也好,做顺水推舟的人情也罢,已当着百官的面证明乔郁的身份。
名正,则言顺。
言顺,则事成。
有淮王开口,太皇太后所言更令人信服。
淮王倚着栏杆,仍是很风流洒脱的模样,“元大人,不是所有人都敢像你一样,甘心舍自己的命去救一个与自己关系并没有那样亲近的人。”他顿了顿,“啊,本王忘了,你同新帝,从来都是很亲密的。”
可就算两情缱绻,又有多少人能如元簪笔当年那般一腔孤勇呢?
“之后,本王发现,皇兄很高兴,我从未见他那样高兴过,”淮王叹息:“皇兄毕竟还算信任本王,本王从皇兄口中隐隐得知,他与太子妃有私。之后的事,本王全然不知,不知太子妃是如何瞒过皇兄,也不知太子妃怎样说通乔夫人,将孩子交给乔夫人抚养。”
太子妃深知皇帝为人,生怕乔郁养在宫中终有一日事情败露,故而求乔夫人抚养乔郁,她或许不愿乔郁知晓真相后犯险,所以乔夫人百般宠溺乔郁,不求他闻达,只要其平安。
然而阴差阳错之下,乔氏终究满门覆灭,乔夫人不愿乔郁赴死,太子妃可能告诉过她自己与皇帝的事,她便干脆赌了一把,告知皇帝乔郁是他亲子。
皇帝与太子本是孪生,容貌连先帝都分辨不出,皇帝从长相上看当然什么都看不出。
他信了,但他有诸多考量,便将乔郁关入静室。
秋风冰冷。
淮王有千言万语,终究道:“太子妃是很好很好的女子。”
二十余年,他已经要忘了连璧的样子。
只依稀记得她进宫时穿了件月白色的长裙,一双黑亮眼眸,比先帝所赐的诸多珍宝更为耀眼。
元簪笔站在暗处,神情有些模糊,他点头道:“我会告诉月中。”告诉乔郁,他的生母是一个怎样出色的女子。
听到这个称呼,淮王笑了笑,他看着元簪笔好像看着第一日入朝觐见的元簪缨。
他想说当年元簪缨恩宠甚隆,可直呼皇帝的字,然而元簪缨结局如何他们都知晓,一把病骨支离,面南引火自尽,死前三缄其口,再被伤病折磨得神智昏茫时也不曾抱怨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他还想说,君臣有别,任谁做了皇帝心都不会像从前,还是要早早认清,勿要走上一条无可挽回的路。
可他只是说:“其实皇兄当年,同现在,十分不同。”
若皇帝如当年这把,元簪缨怎么愿抛却一切只为实现皇帝心中所愿呢?
纵然方才百官朝贺时乔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率先拉起半跪在地的元簪笔,然而……故人心易变。
元簪笔知他好意,只道:“多谢王爷提点。”
话已至此,两人皆无话可说,淮王不多时便提出告辞。
元簪笔仍旧按原路走回去。
他想起那些没看完的东西,忍不住按了按生疼的太阳穴。
有朵花吧唧一下落到了他肩膀上。
元簪笔转身。
乔郁从树丛中跳出,一面朝他走来一面摘头发上脸上的叶子。
元簪笔无可奈何地看着他。
乔郁叉腰,看着他的表情更加理直气壮,“别叹气,再叹气你也换不了了。”
元簪笔道:“你在那做什么?”
乔郁道:“偷听。”
元簪笔:“……”
他一时无语,看了看乔郁的脸,似乎想目测他脸皮的厚度。
乔郁望着淮王离去的方向,不满道:“前面那些说的都好,后面那句皇帝之前也不是这样是什么意思?青天白日竟敢挑拨我与你的关系。”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