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完颜鹤称之为亚父的中年人,是他的老师,叫博尔夜。
博尔夜思索片刻,“无论如何,这是他们的地盘,既然他们主动来访,咱们正常接待便是。”
他学过大晋的文化,说话的方式,也带了几分大晋的含蓄。
完颜鹤微微颔首,然后摆驾去了会客的堂屋。
祁秋年和晏云澈已经等了一会儿了,不过他们没有着急,也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的情绪。
反而旁若无人地在品茶,即便是门外守着蛮夷的重兵,他们俩脸上的笑容,依旧和煦灿烂。
仿佛,这不是接待外邦人的使馆,而是他们自己的家一样。
祁秋年见完颜鹤过来,也没起身。
双方礼貌性地,微微拱手,算是打招呼了。
照理说,祁秋年在大晋这边只是个男爵,而完颜鹤却是蛮夷的王,这身份是有悬殊的。
但祁秋年现在可是代表了大晋过来谈判的,怎么可能跟蛮夷的王行礼?
更何况,不还有个王爷在旁边撑腰吗?
祁秋年带着温文尔雅的笑意,“不知完颜大王来我大晋之后,可还习惯?是否有水土不服?”
或许是他的笑容太真诚,完颜鹤和他的亚父博尔夜,还真没品出来他其实在阴阳怪气。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
完颜鹤收起他那阴鸷的眼神,挂上了一个略显僵硬的笑容。
“这边城,与我草原气候差不多,倒是没有不适应的地方。”
祁秋年像是很满意的模样,“如此便好,本侯也是第一次作为使臣,与外邦谈判,而完颜大王又亲自来了我大晋,本侯也生怕照顾不周。”
这也不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祁秋年说,“我大晋泱泱大国,礼仪之邦,远方来客,自然要以礼相待,我们大晋也还有一句老话,买卖不成仁义在,即便是这次谈判可能会起口角,但这不妨碍我们招待完颜大王。”
“侯爷多虑了。”完颜鹤面不改色,“本君在这里一切都好。”
祁秋年点点头,“今日过来,也没有别的事情,本侯就是突然想起,前段时间碰到一个商队,要收购茶叶,卖给你们,想来,那茶叶也不怎么好,本侯今日就是特意给完颜大王送茶叶来了。”
草原那边不产茶叶,这也不是什么秘密。
他们除了从大晋收购茶叶之外,还从大理国那边收购。
这祁秋年突然要给他们送茶叶。
完颜鹤的第一反应,就是这茶叶肯定有问题。
可随后又想到,这祁秋年和那位安北王爷,今日是单枪匹马地就来了这里。
而那位安北王爷一直没说话,听说是什么佛子还俗,按照规矩是不可以杀生的。
所以应当不至于在这个节骨眼上在茶叶上动手脚。
随后,完颜鹤这才注意到祁秋年旁边放了一个盒子,这么小一个盒子,能装多少茶叶?
他们这边讲究的,是重礼,而大晋反而要讲究什么礼轻情意重。
完颜鹤十分不屑,就这点儿茶叶,还没他赏赐给下人的多呢。
而那位安北王爷,今日终于开口说话了。
“这茶叶,是我们小侯爷亲自培育的,前两日才从北宜送过来。”
完颜鹤瞬间收起了他那原本就有些僵硬的笑意。
这安北王爷说的话,里面包含的信息太多了。
从北宜送过来的?
他自然也知道,这安北王爷如今被委派到北宜那边做了太守,而这小侯爷做了北宜太守的副官。
不过,他有个问题不太确定,于是也就问出来了。
“这茶叶,是在北宜种植的?”
祁秋年理所当然地点点头,“这山茶树,十分耐寒,即便是冬天枯枝掉落,但只要根茎还埋在土壤里,次年的春风一吹,便又会重新长出新芽,而且,这山茶的口感还真不错,否则,本侯也不好意思当成礼物送给完颜大王了。”
完颜鹤的心底沉了沉。
北宜离这里不远,相当于说,北宜的气候,与他们草原上的气候也差不了太多。
能在北宜种植的茶叶,也极有可能可以在他们草原那边种植。
他们草原,也并非全是游牧族人,也是有城池的,同样的,城池周边也是有耕地的。
要不然,他们也不会千里迢迢来谈判,要那高产量的粮食了。
既然粮食能种,那这茶叶呢?
如果他们能自己种植这所谓的山茶,这后续的问题,都不需要细想,但凡不缺脑子的,都能想到这能给他们草原节省多少的经费。
没有茶叶确实不行,某种程度上来说,茶叶,对他们来说,跟盐是一样重要的。
他们草原长时间吃肉,本就缺乏蔬菜,而这茶叶,便成了家家户户必备的东西。
只可惜,从前只能去其他国家收购,他们自己无法生产。
若是能将这茶树带回去……
完颜鹤与博尔夜对视了一眼。
博尔夜缓缓开口,“可否让本官先看一看这茶叶?”
祁秋年让小厮给他们送了过去,“这本就是给完颜大王送来的礼物,自然交给大王自行处置。”
两人开箱检查了茶叶,光是闻气味,就知道是今年的新茶,而却不是他们从前见过的任何一种茶叶。
虽然还不确定,这茶叶是否真的是从北宜种植出来的,但他们也觉得,祁秋年这个侯爷不会在谈判这种节骨眼上放什么大话。
他们也需要花时间去查一下,但当下,还是要稳住这位小侯爷。
完颜鹤也是个直接的性格,“本君,看这茶叶不错,小侯爷可否可以割爱?卖几棵茶树给本君?”
祁秋年毫不意外,“既然完颜大王想买茶树,本侯是个生意人,自然没有不做生意的道理。”
显然,完颜鹤也听说了,这祁秋年十分会做生意。
而生意人嘛,最重的就是利益。
完颜鹤不慌,做买卖嘛,那就是有来有往的。
“不知这茶树作价几何?”
祁秋年摆了摆手,“完颜大王也莫要着急,这耕种也是一门学问,无论是种粮食也好,还是种茶树也罢,对于气候,土壤,甚至是阳光的要求,都不一样。不如完颜大王先听本侯说一说,这茶树的习性?看是否适合在你们那边种植生长?”
完颜鹤一想,确实是这么个道理,博尔夜也点了点头。
于是,他们就只能洗耳恭听了。
祁秋年的嘴角,挂着意味深长的笑意,然后便讲起了种植之道。
若是这里有个老农民,绝对会将祁秋年奉为圭臬。
可惜,这里没有。
只有一个不通种植的草原大王,还有一个草原的重臣。
这时代,无论哪个国家的权贵,都有一个尿性,他们自认身份尊贵,与那些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是不一样的。
平时,更是羞于去了解这些。
所以对种植一道,几乎可以说是一窍不通。
能说出个春种秋收,就已经算很了不得的了。
如今,这祁秋年说的,什么追肥,浇灌次数,如何观察植被的发育情况等等,几乎把他们脑子都绕晕了。
可祁秋年一直没完没了,一直从上午讲到了傍晚,中午还在这儿蹭了个饭。
完颜鹤有好几次,都想打断祁秋年。
可偏偏,祁秋年说得言之有物,他不敢不重视。
他甚至派了人,将祁秋年口述出来的关于种植的知识,全部给记录了下来。
祁秋年也没管,中间,他还时不时地提起了关于那三种高产量粮食的种植。
这就让完颜鹤完全无法拒绝了。
他们这次来大家,对那三种粮食是志在必得的,就是看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了。
所以这关于这三种粮食的种植,对于他们来说也很重要。
如果找不对方式,怕是会走很多弯路。
直到太阳西沉,祁秋年才带上略微抱歉的眼神,喝了一杯茶水。
“实在是不好意思,今日耽误完颜大王的时间了,本侯也没有别的爱好,除了喜欢做生意之外,另一个爱好就是喜欢研究种植之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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