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秋年心里咯噔一声,随后便跪了。
陛下免了他的跪礼,除了在正式场合,他也一直没再下过跪,但今天,他还是跪了。
他这一跪,晏云澈和晏承安都站了起来,华公公更是,伺候到了老皇帝的身边。
“陛下,臣,求您还苏寻安一个公道?”
他说得真诚。
老皇帝叹息一声,“科举成绩被调包,本就不是一件小事情,你们既然早已知晓,手中怕是也掌握了一些证据,为何不直接找朕告御状?”
先前那黄青烟不就是当众告御状,虽然让他这个皇帝有些下不来台,但目的是达到了啊。
这苏寻安先前在建渝州府培育水稻,虽然是祁秋年这个小侯爷的主意,但苏寻安这个执行者,同样是功不可没。
若是那时候求个恩典,苏寻安再告个御状,他也得认下。
祁秋年抬头,目光真诚,“您确定到时候被推出去的,不会又是一个替罪羊吗?”
“放肆。”老皇帝有些生气了,祁秋年这话,不是明晃晃的在打脸吗?
可他也叹息,过了一会儿,“你说得没错,若是主谋位高权重,身居高位,确实很难一棍子打死。”
否则,对于苏寻安来说,未来才是无尽的黑暗。
除非有百分之百指向性的证据,让人辩无可辨,他这个皇帝,才能将人斩首示众。
祁秋年垂着头,“臣不是对陛下和大晋的律法有意见,属实是官官相护,他们能调包苏寻安的成绩,从前肯定也这样做过,为什么其他人没能闹起来呢?这其中必然有原因。”
老皇帝起身,亲自把他扶起来,“再去找几个证人吧。”
祁秋年眼前一亮,“谢陛下。”陛下能这么说,就代表他一定会秉公处理这件事情了。
老皇帝真是对祁秋年又爱又恨,有本事,性子也好,可是太嫉恶如仇。
嫉恶如仇,这四个字,在朝堂上,可不是什么褒义词。
官场上的黑暗太多了,可是这个大臣背后有某某世家,不能随便动,那个大臣曾经立过什么功劳,不能随便动……
诸如此类,就好像先前的三皇子妃。
“你啊你啊。”老皇帝有些恨铁不成钢,“那苏寻安不过是个读书人,学识也不见得多好,也就是个农家子出身,你不去与世家公子结交,却要与一个穷书生称兄道弟,还要替他讨回公道。”
祁秋年讪笑,却带着自信,“陛下,这苏寻安如果能继续科举,未来一定能成为您的左膀右臂,您要是不信,且走着瞧吧,臣很看好他。”
老皇帝敲了他脑门儿,倒也没再说什么,一个农家子,能有这几分见识和胆量,确实是有发展可能性的。
再则,他年纪大了,祁秋年让他走着瞧,这话听着嚣张,但对他来说,却是一句很吉利的话。
要见证一个农家子,通过科举,成为帝王的左膀右臂,那不得好些年吗?
老皇帝觉得自己被哄到了,脸上也带着笑意,“等建渝州府的事情结束吧。”
算是给这件事情拍了板。
到时候苏寻安也带着功劳回京。
祁秋年笑得更开心了,“陛下,我这边的资金,不日就能整理出来,到时候还是请您派几个信得过的人,将银子和物资全部都送往建渝州府。”
老皇帝点了点头,“就让伍锦去送吧,他也熟悉。”
伍锦,之前八百里加急,送回了建渝州府水患的消息,但之后傅正卿他们出发,队伍里是没有伍锦的。
想必是陛下又派伍锦去办了别的事情。
伍锦那大小伙子也挺好的,瞧着有些像读书人,但实际上人家是大内高手来着。
陛下要给苏寻安沉冤的事情,祁秋年当晚就用电报机通知了苏寻安。
苏寻安或许有些激动,回信过来的时候,他拼出来的字母,牛头不对马嘴。
但苏寻安也很快就冷静下来了,重新发了电报过来。
祁秋年见到就笑了,也给他回了过去,叫他务必把这件事情干得漂亮一些。
已经无关能不能入陛下和傅正卿的眼了,这关乎到苏寻安的功劳有多大,关乎到这个功劳到时候到底能扳倒多少人。
他这边也没闲着,陛下要他再去找几个人证,他手上没有太多可用的人,第二天他就直接去找了晏云澈,让他帮忙去找几个人。
晏云澈莞尔,“昨夜已经派人出去了。”
祁秋年惊喜,“你也太懂我了。”
这是一种让人很舒心的默契,不需要太多的言语,他懂他现在的需要。
祁秋年一个没忍住,又在心里说了句骚话。
【要是我们家阿澈什么时候能懂我成年人的那种需求就好了。】
晏云澈:“……”
属实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别以为他听不懂。
没两日。
祁秋年捐出半个季度盈利收益,去支援建渝州府的消息,很快就传遍的京城。
要帮助建渝州府渡过难关,这是必然的,但他还得要堵住那些大臣的嘴,当然要将这件事情宣扬一番。
果然,再没几天,陛下也亲自在朝堂上发了话,他自己出了笔墨,写了两篇文章,佛子也贡献了两幅画,通通都要送去建渝州府进行拍卖。
有的大臣也紧随其后,捐了些物资。
所以当祁秋年再次在城外送别伍锦的时候,还被吓了一跳,满满当当的好几箱。
他问:“怎么这么多东西?”
伍锦的脸上带着爽朗的笑意,“这还是多亏了侯爷,是您带头做这个榜样,陛下也亲自下场,那些大臣们怎么说都得紧跟陛下的脚步了。”
祁秋年轻笑出声,这也是他没想到的。
不过,他旋即又心里一乐。
建渝州府毕竟不是什么富裕的地方,这次送那么多物资过去,大抵也拍卖不上太高的价格。
也不知道,到时候那些大臣们知道自己送出去的捐出去的物资,最后没卖到他们理想的价格,到时候会不会羞恼得不好意思见人?
古代人含蓄,也是特别的爱面子。
不过这些他就不管了,反正他也管不上了,能筹到钱,能解决问题就行。
他将自己准备好的物资也交给了伍锦,然后又是一封厚厚的书信。
“这信里面有一些灾后重建的建议,还有关于这次拍卖的细节,到时候还劳烦伍锦兄弟交给傅相爷。”
伍锦妥善地将这一封像书一样厚的信封,贴身放好,召集所有人马,朝着建渝州府的方向出发了。
祁秋年没让伍锦直接把信封交给苏寻安,这其中当然也有考量。
毕竟这次去赈灾,是陛下派了傅正卿做这个领头人,如果他的计划,越过傅正卿,直接让苏寻安去办,或许傅正卿本人不会有什么意见,但其他随行大臣就不好说了。
难免也落人口实。
但如果他将这个事情直接交给傅正卿,再由傅正卿吩咐苏寻安去办,虽然目的都一样,但很多细节方面,差距可就大了。
关于这些人情世故,还是晏云澈提醒他的呢。
他就说这官场复杂吧,弯弯绕绕的,反正他是没法适应的。
不过多学一些倒也没有坏处,总归他现在大小也是个男爵,说不定以后还有机会升一升爵位,即便是不拉帮结派,不结党营私,往后少不了要跟官场上的人打交道。
谨慎一点没坏处,花些心思去学这些人情世故,也总好过以后什么时候,不知道哪里就得罪了人。
他可不想隔三岔五地就被各种小麻烦找上门。
在伍锦到达建渝州府的当夜,苏寻安就在电报机里给他报了平安,物资也全部收到了。
顺便也谢了祁秋年对他的安排,通过傅相爷的手,把工作安排到他这里来,其他大臣也不会有意见了。
再则,这拍卖,还是免不了要跟商户打交道,他这个是商人出身的侯爷的部下,去做这件事情,也是最合适的。
但苏寻安也直觉,这次的安排,他们家小侯爷,必然是受了他人的指点。
否则不拘小节的小侯爷,是想不到这一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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