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无忌听完后,不甘心地朝殿内大吼:“皇爷爷!孙儿就要去百越,路途遥远,相隔千里,再见面不知是何时,您就真这么狠心,一面也不愿意见孙儿吗?!”
殿内,白锦扶正端着药碗伺候隆庆帝喝药,听到了段无忌在外面叫嚷,温声劝隆庆帝道:“父皇,要不就让无忌进来吧,此去百越不知何时才能回来,好歹让孩子见一面尽了孝再走,如此也就不留遗憾了。”
隆庆帝沉默不语,他也不是真要这么狠心,他是怕见了段无忌会心软后悔让爱孙去当质子,可圣旨已下,满朝皆知,要是出尔反尔,那他皇帝的威信何在,所以也只能逼自己硬下心肠,不如不见。
白锦扶暗暗揣度着隆庆帝的心思,提议道:“要不儿臣去帮父皇送一送吧,好叫无忌心里明白,您心里还是惦记着他的。”
隆庆帝思考了下,点了点头,“那你就替朕去送一送,无忌这孩子,性子随了朕,胆识谋略都有,可就是锋芒太利,处事欠缺圆滑,这次就当是好好磨砺磨砺,你帮朕劝他想开些。”
白锦扶把手里的药碗放下,走了出去,段无忌仍坚持跪在那儿,任凭他老爹和内官怎么劝他,他也不愿意起身离开。
段无忌一看是白锦扶趾高气昂地从里面走出来,想到就在不久之前,白锦扶在他面前还是一副伏低做小的样子,如今他和烈王相争两败俱伤,却被白锦扶给捡了漏获得了隆庆帝的垂青,气更不打一处来,冷冷道:“怎么是你,皇爷爷呢?”
白锦扶站在廊檐下面,居高临下看着跪在台阶下的段无忌道:“皇上刚服了药睡下了,殿下进去也只会惹得皇上伤心,对龙体康复无益,所以还是不要见面为好,只要殿下在百越恪守己分,等来日边境安定,自然会有重逢之日,殿下还是快些上路,莫要误了行程。”
段无忌睨着白锦扶,不屑地冷嗤道:“小人得志,这里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白锦扶刚从里面出来,他的意思兴许就是隆庆帝的意思,太子怕说话声传到了隆庆帝的耳朵里,忙低斥段无忌:“不得胡言!”
白锦扶微微一笑,对段无忌的奚落并不以为意,“可能在长孙殿下眼里,我这样的人一朝登高就是小人得志吧,可你莫要忘了,本王也是真龙血脉,早已不是当时在莲华观里,那个可以任由你践踏的一介草民。真是世事无常,当时谁又能预见到今日是我站在这儿,而你皇太孙跪在那儿呢?”
段无忌冷笑道:“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我就看你能得意到几时。”
“放心,你不在京中的日子,我会好好照顾皇上的,也会时常写信寄到百越告诉你宫里的近况。对了,我听说大鎏到百越多崇山峻岭,路上可能会遇到豺狼虎豹,来人!”白锦扶朝旁边一招手,便有宫人端着个盘子过来,盘子里放了一根皮鞭,白锦扶拿起皮鞭,走下台阶,将鞭子伸到段无忌眼前,皮笑肉不笑地道,“我这个当叔叔的,临别前也没什么好送你,就送你这一鞭子防身吧,遇到猛兽也可用此物驱赶保命。”
段无忌哪里听不懂白锦扶今日送他这根鞭子是故意奚落他,报当日在莲华观他动手抽了白锦扶那一鞭子的仇。
这次段无忌倒是没有反唇相讥,从白锦扶手中接过鞭子,别有深意地看着白锦扶道:“那就多谢七叔了,侄儿一定会将七叔赠的鞭子随身携带,时刻铭记七叔对我的一片关爱之心。”
太子担心这两人再生口角,连忙将段无忌拉起来,“好了,既然你皇爷爷身体不适不想见你,那你就别再跪着了,随行的官员都已经在宫外等着了,速速启程吧。”
段无忌没有挣扎,顺从地站了起来,朝隆庆帝的寝宫里深深地望了眼,若是今天隆庆帝召见了他,更改了主意,那事情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可既然隆庆帝一点儿都不顾念往日的祖孙情分,那也就不能怪他这个孙儿心狠手辣了。
段无忌紧紧握了握白锦扶送他的鞭子,身子一转,头也不回地大步走出了宫门。
白锦扶看着段无忌不甘离去的身影,嘴角若有似无地勾了下,唱戏的角儿粉墨登场,好戏就要开始了。
打发走了段无忌,白锦扶回到寝宫里,隆庆帝还在为段无忌的事忧心,没有睡下,半倚在床头望着他问:“人走了?”
“走了。无忌现在年轻,还不能理解父皇您的良苦用心,等他磨练了心性,就会明白您这样做都是为了他好。”白锦扶笑着安慰隆庆帝,然后走到一个衣柜前面,打开柜门从里面拿出来一个小木匣子,走回到床边,从木匣子里取出一枚通体乌黑,隐隐似乎还散发着金属光泽的药丸,“父皇,该服用丹药了。”
隆庆帝点点头,从白锦扶手里接过丹药放入口中,就着白锦扶端来的水服下了丹药。
白锦扶观察了一会儿隆庆帝的脸色,关心地问:“这是早上国师才命人送进宫的丹药,父皇服用后觉着怎么样?”
隆庆帝闭目感受了一下,“丹田之处,好像有股热源,手脚也不似往常冰凉无力,仿佛有些奇效。”
“这就是了,这是国师特意为父皇重新调配的丹药,父皇服用上一段时间后,一定可以恢复如初。”白锦扶扶隆庆帝躺下来,帮他盖好被子,一副孝敬恭顺的模样,“父皇服了药休息会儿吧,等晚些时候儿臣再叫醒您。”
——
段无忌出宫后,坐上马车,在使臣和侍卫的护送下出了京城,路上围观的百姓纷纷感到唏嘘,真是风水轮流转,谁能想到以往到哪儿不是前呼后拥,众星拱月的皇太孙,今日会就这么轻车简从、灰溜溜地离开了京城。
段无忌端坐在马车内,对车外的议论声充耳不闻。
亲随骑着马接近马车,在车窗外低声喊了声:“殿下。”
段无忌抬手,用两根手指挑起布帘,露出来的面容冷峻,森然问:“都准备好了?”
亲随将声音压得极低,“殿下放心,一切都以安排妥当,只等殿下号令!”
段无忌微微颌首,手指松开,布帘放下阻隔了从外面射进来的视线。
段无忌双眼微阖,端坐在马车里,双手撑在膝盖上不动如钟,心里估算着到城门口的距离,等到周围的动静渐渐小了下来,忽地睁开双眸,森寒的眸光一凛,单手撕开衣领脱掉外袍,车厢壁上记到寒光乍浮,他里面穿的竟是铠甲!
队伍出城后,又行了约摸有两个时辰的路,经过京郊的一处人烟稀少的荒山脚下时,领头骑马的统领突然看见前方升起大片烟尘,又听到一阵整齐有序的马蹄声由远而近过来,先挥手示意队伍停下来。
马蹄声近,统领看清楚了来人,是一队约摸百来人的大鎏军士,看军服应该是千机营的人。
那队人马行到队伍前面便停了下来,千机营驻扎在西山大营,没有特别要事,不可能出现在京郊,统领感觉有些蹊跷,警惕地看着来人问:“我乃骁骑营副统领,你们是何人麾下?”
领头的将官并未答话,坐在马上一挥手,后面的百十来士兵立即拍马从他身后出来,抽出兵器将出使的队伍团团包围了起来。
统领大惊失色,也忙抽出佩刀严阵以待,厉声喝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竟敢拦截官家队伍?是要造反吗?!”
“他们是我的人。”
身后传来一个冷冽的声音,统领回头一看,只见段无忌不知何时穿上了一身精钢盔甲,手执青锋宝剑,威风凛凛地站在马车上,浑身散发着一种睥睨天下的傲然之气。
统领感觉大事不妙,冷汗涔涔而下,抱着最后一丝侥幸赔着笑脸问:“殿下,您这是要做什么?若是被皇上知道了……”
“你刚才说得对,就是造反。”段无忌仰头看天,讥讽地道,“天道既待我不公,我便是反了又如何?动手吧,就拿这些人的头颅祭旗,预祝我等旗开得胜。”
千机营的军士听了段无忌的号令,立刻挥刀与护送的侍卫们厮杀起来,侍卫们做梦也想不到杀他们的会是自己人,勉力拼死相搏,却也寡不敌众,不消一炷香的功夫,所有的侍卫和随行的官员都倒在了血泊之中,身首异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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