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庄贵妃,因举荐之责,目前还被禁足宫中,段十二暂且无事。”
这个消息,的确是刚刚苏醒的段钺迫切关心的事。
他脸色缓了缓,拂开靖王的手,自己坐起身盖上毛巾:“陛下伤势如何?”
“已半月余未曾上朝。”
见他不让自己碰,靖王便收回手,走到窗边打开窗户通风,又去倒了杯茶,递给他。
“他不许任何人探视,听太医说,情况并不好。”
段钺不接茶,哼笑一声:“渣男,活该。”
靖王撩了下眼皮,看他一眼,倒并未说什么,只将茶盏放在一旁。
段钺敏锐地捕捉到他异样,积压的怨恨在心底作祟,故意嘲讽一句:“怎么,觉得我对你父皇无礼?”
靖王垂着眸,神色冷淡:“同下毒相比,言辞责难不痛不痒,况且,实话实说,倒也算不得无礼。”
段钺一噎,旋即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你知道是我动的手?”
靖王点头。
段钺咬牙:“你怎知道?”
“看到的。”靖王抬眸看他,“那天夜里,你没等我。”
“谁叫你动作那么慢,我多等了半个时辰也不见你来,你倒好意思怪我?”
靖王沉默片刻,摇摇头。
的确是他未守时。那日宴上中了毒身体虚弱,待清醒时已然过了约定时辰,赶过去时,只看见段钺从养心殿出来。
他见段钺有生气的迹象,便转移了话题:“父皇既然存了利用的心思,便怪不得你报复,自作自受罢了。”
段钺有些惊讶他能说出这样的话。
在前世靖王的心里,可没有这种恩怨分明的念头,任何人都是他手里的棋子,生杀予夺,奖罚爱憎,全凭他高兴。
什么自作自受,简直笑话。他这样自负的人,不论做什么,都自觉是对的,何时有认错的时候。
这一刻段钺心情奇妙极了,凑上前盯着他的脸,睁着眼仔仔细细打量许久:“殿下,你是不是......被夺舍了?”
放大的眼眸漆黑如墨,清浅呼吸拂上鼻尖。
距离......太近了。
靖王猛地站起身。
“我......”他抿了下唇,慌张移开脸:“我先回了,你好好休息。”
说罢丝毫不停留,转身快速离去。
段钺眨眨眼,坐回去,嘀咕一句:“什么鬼。”
小黄书盯着忽涨一大截的心动值,咯咯笑出声:“爸爸,他害羞啦。”
段钺翻了个白眼。
“就算母猪能上树,狗王爷都不会害羞。”
这个词放在他就是侮辱。
......
靖王踏出门庭,迎面碰上端着药盅的段云裴。
“四哥怎么走这么早,今日不留下来过夜么。”
靖王下意识回头,看了眼殿里。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似乎很怕被段钺听到。
“十六醒了。”他声音无意识地放低,“你进去吧,别多嘴。”
段云裴知晓他的意思,有些无奈:“四哥,为何不能说,这些天,明明都是你在不眠不休照顾十六,你应该叫他知晓你的心意。”
“心意?”靖王皱了下眉,莫名抗拒。
“对一个暗卫要什么心意。”他道,又叫段云裴这几日别再去资善堂,便拂袖走了。
段云裴见他背影冷漠,不由摇头。
也不知这人到底要何时才能看清自己的心。
......
段钺休息两日,便能下地走路了。
他伤口愈合得本就快,加上六皇子自制的膏药,这会就连心口疤痕也浅了。
段云裴替他敷了药,合上衣襟,道:“幸而未曾留痕。”
这么漂亮的身体,若是落了疤,该是遗憾了。
段钺不知他所想,只以为他担心,不由歉意道:“奴才有罪,无法保护殿下,还让殿下跟着劳碌忧心,实在罪该万死。”
六皇子拍拍他肩膀:“别多想,没事就好。”
靖王不让他去资善堂,他便请了病假,这几日都无所事事,陪着段钺调理身子。
段钺无疑是个很好的伴侣,会察言观色,会逗人开心,还会讲故事。
哪怕什么也不干,只坐在他身旁发呆,也会有好心情。
六皇子想了想,猜测这是因为段钺有一张好看的脸。既不张扬,也不落俗,是一种恰到好处的、令人舒服的美。
尤其当他眼帘低垂,安静倾听时,整个人都温柔到不行。
这样俊俏的少年,谁不喜欢呢。
六皇子悠然过了几天舒适日子。
但好景不长,中承帝听闻段钺清醒,要召见他。
六皇子担心皇帝不死心,还要再取一次心头血,便用“十六身子虚弱,无法下地”这样的借口搪塞过去。
王霖离开不久,他正待找靖王商量对策,太监便来报,林贵嫔来了,要他交出段钺。
“母妃,您这是何意?”
“看不出来么。”林贵嫔抬手,身后一群侍卫便冲进来,闯进殿内把段钺从榻上抓起来:“带走。”
段钺懵逼地左右看了两眼。
他睡觉刚醒,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何事。
六皇子立刻上前,把人护在身后:“母妃,您抓人,总该给个理由。”
“理由?”林贵嫔挑眉:“段十六行刺弑君,还需要什么理由?”
六皇子脸色一变:“您有什么证据?”
林贵嫔瞥他一眼:“吴徵已经招认,是段十六指使他伪造长生丹谋害陛下,按律,当审。”
六皇子神色难堪。
这借口未免太过敷衍,一个罪犯的胡言乱语,怎么能信。
况且就是抓,也不该轮到林贵嫔来抓。
“母妃,您不能带走他,他是我的暗卫,即便犯了错,也该由我处置。且父皇对十六重视有加,您抓了他,恐怕会惹怒父皇的。”
林贵嫔却根本不听他说。
“来人,把殿下绑起来,带段十六走。”
“是!”
“母妃!你不能......”
六皇子眼前一黑,被人从后脑敲了一棍,晕死过去。
“殿下!”段钺抬手挣脱束缚,一个健步冲上前,接住他即将倒地的身体。
六皇子原本身体便不好,被这么一打,脸色也苍白许多。
段钺只觉得悲愤:“娘娘,殿下是您的亲子。”
你怎么舍得下狠手。
林贵嫔神色冰冷:“你若不乖乖束手就擒,阿裴只会被你连累更多。”
段钺抬眸:“是庄贵妃的意思么。”
林贵嫔神色微变,但很快便敛去异样:“你很聪明,但改变不了你将死的事实。”
段钺不再多言,将六皇子抱起来,放平在榻上。
“娘娘,殿下是个内敛的人,他不擅巧言,有些事放在心里不愿说,奴才便斗胆替他说,他一直将您视为母亲敬重,哪怕您不在乎,也请不要践踏他的心意。”
说罢,便举起手腕:“要杀要剐都请便,但请您记住,这是看在六殿下的份上,奴才不反抗。”
身后侍卫上前,将段钺捆上绳索,粗暴地把人拖走。
林贵嫔视线落在榻上少年身上,眼中微冷。
“一个杂种,也配。”
......
段钺被东厂抓了的消息,很快传进养心殿。
老皇帝缠绵病榻,愤怒得不停咳嗽:“朕都没吩咐,谁动的手?”
司乘雪候在一旁,上前替他顺了顺气。
中承帝病中不见任何人,连段飞也不例外,却只有司乘雪能近身伺候,足以说明他在老皇帝心中位置。
“陛下,这也是为您的身体考虑,长生丹出事那晚,据线人报,只有段十六秘密进了养心殿,还同暗卫发生了争执......这行为实在可疑。”
中承帝蹙眉,却没再说话。
司乘雪又劝:“况且,他身体的愈合速度,也是个秘密,倘若东厂能解开这个谜,对陛下这怪病也有益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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