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听见小暗卫任由三皇子牵着走,语气是无奈和放纵。
靖王听见三皇子向他低低抱怨,问他去了哪儿,害自己担心死了。
也听见小暗卫低着头温柔回话,说自己只是不慎坠了崖,向他道歉,又摸摸他脑袋说,回去补偿他,叫他别生气。
靖王突然就想,从前的小暗卫,对他的态度,是不是也和这一般模样。
但很快地,又否认了。
事实上段钺在他面前,从未有任何逾距之举。
小暗卫天生就和旁人不同。
他是奴才,却从不因奴才的身份而感到自卑。
世上人分三六九等,但在他眼里,却只有好坏之分。
他对主子打心底就没有过多的恭敬。
只有他敢摸三皇子的头,敢牵他的手。
放在旁的奴才身上,无论给予他们多少宠爱,那些奴才都战战兢兢,不敢逾越。
小暗卫的独特,正是他吸引人的地方。
只可惜,段钺对他,却从未有这般举动。
为什么呢。
靖王想不通。
王霖见三皇子被劝走,闹剧也停了,这才松了口气:“各位殿下随奴才来吧,陛下在账里等候开宴呢。”
段钺忽然出声:“等等。”
王霖回头,对他这位玄卫大人倒很给面子:“大人还有话要说?”
四周目光都聚到他身上,其中不乏几个目露杀机的东厂番子。
段钺倒是淡定,一指营帐外堆的一小片猎物:“劳烦公公,三皇子这里,还有猎物尚未清点。”
王霖反应过来,立刻笑了声:“杂家竟忘了,大人也是骑射好手。”
他很快就带着人过去。
三皇子看了一眼,揉揉眼,又看一眼,凑近段钺,奇怪地问:“十六,本殿下是不是眼花了,你这猎物,似乎比一开始少?”
段钺心想当然少,一大半都送给靖王了。
面上却不动声色:“殿下高估奴才了,奴才可没有您厉害,殿下眼睛不舒服的话,要不奴才替您按按穴?”
三皇子一听,立马就将疑惑抛到了九霄云外,抓着段钺胳膊,连声道:“好啊好啊,你快按,哎呦本殿下疼得厉害。”
三殿下实在不适合演戏,破漏太多。
段钺想笑,倒也未拆穿他这拙劣的演技,听话地抬手覆上他眼周,轻柔按压。
很快,王霖那边就清点完。
之前跑出去的禁军也终于回来了,推了满满五大车的猎物,高声喊:“四殿下的猎物在此!”
众人惊讶,三皇子不可置信:“他?段初初?他一个人怎么可能猎这么多,你当本殿下是傻子吗!”
禁军迟疑了下,看向段钺。
段钺心里骂了声蠢蛋,镇静地走过去,捡起猎物尸体,装模作样看了看,道:“回殿下,这箭上,确有四殿下的印记。”
诸位皇子手里的箭,都刻有记号,方便确认。
三皇子脸色更不好看了。
段云睿摸着那箭,倒是若有所思地扫了眼段钺。
段钺一脸“不知道别问我我也很震惊好吧”的表情,毫不心虚回视,硬生生把他瞪得收回目光。
这么一来,四皇子反倒成了收获最多之人
王霖记下名次,领着众皇子入账。
按着规矩,冬猎大获丰收,都要当场宰杀猪羊,大设华宴。
中承帝早已在帐中等候。
段钺等人进去时,竟瞧见庄贵妃也来了 一身华贵宫装,花容月貌,依偎在他身侧。
而他们统领,反倒被挤去了身后,跪着伺候。
第四十六章 暗卫被各位殿下们争相抢夺
庄贵妃让宫女取出酒坛,娇笑:“陛下瞧,臣妾还带了上等的美酒,奖赏各位皇子英勇狩猎。”
中承帝满意点头:“爱妃有心了。”
随即吩咐王霖给几位殿下满上。
敬酒时,庄贵妃却不慎泼了酒樽,清液洒一地。
中承帝正要让王霖来收拾,庄贵妃在一旁捂嘴巧笑:“何须劳烦王公公,陛下身后不是有个奴才么?”
他便顿了顿,回头看见一袭红衣艳绝,赤足跪着的段飞。
中承帝本没料到庄贵妃会来。
因此身侧位置,原是留给段飞的。
起榻前他还搂着段飞说,要带他看看自己几个儿子有多英勇,现下却只能让他跪在一旁,任凭庄稚吟差遣。
“段飞......”
红衣美人抬眼看他,凤眸深邃淡漠,未有半分怨怼,反倒一如既往冷冽寡淡。
中承帝心中几丝少得可怜的愧疚,顷刻便被这冷傲的态度打得烟消云散。
他收回怜悯,淡淡道:“你过来,将这里收拾干净。”
段飞盯着他沉默许久,低低应了声是,跪趴过去,用袖子将酒液擦去。
庄贵妃笑看他一眼:“段统领,本宫这手没力气,可否顺便劳烦你布个菜?”
暗卫,是宫里最低贱的奴才。
连东厂一群没根的阉人,都比他们受人尊敬。
可这专管杀人的奴才,和委身伺候的奴才,那是不一样的。
暗卫有自己的傲骨。
庄贵妃却偏偏要当着众人的面,打碎他一身傲骨,叫所有人都看见,在她庄稚吟面前,奴才就是奴才,再怎么受宠,也还是低声下气的贱奴。
段钺看到这情景,陡然火冒三丈,牵着三皇子的手,也不由用力抓紧。
段飞入宫已经十数年了,从中承帝尚未登基时起,便一直守在他身边。
抛却家族,舍弃尊严,自甘堕落,只为保护当初他心目中那个鲜衣怒马的少年。
宫里只知暗卫营有个心狠手辣、卖身媚主的美人统领,却丝毫不知他当初为了中承帝的帝王之路,付出多少代价!
三皇子疼得皱眉,转头看他:“怎么了?”
段钺咬牙收回目光,敛下眸中杀意,声音平静:“殿下,我有点害怕。”
怕自己一个没忍住,暴起杀了那对狗男女。
“别怕。”三皇子却会错了意,一脸可靠地拍拍他肩膀,“待会父皇若是骂你,本殿下就说,掉崖都是段初初惹的祸,跟你没关系。”
段钺转头看他一眼:“幸而殿下你不是庄贵妃所出。”
否则这会我已经掐死你了。
三皇子没听出来,还以为他也同自己一般厌恶庄贵妃,当场就愤愤抱怨:“就是,那个狐狸精,也不知使了什么妖术,竟将父皇迷得团团转,根本不看母妃一眼。”
段钺心想,傻蛋,你母妃以后那是要当皇后的人,手段之高明,区区庄稚吟,可比不上。
说话间,段飞已经退出去。
中承帝叫他去换身衣裳再过来。
离开前,他抬头,余光扫了眼段钺。
段钺清楚他的意思,无非是不许自己冲动行事。
说到底他和统领一样,都是中承帝手里的玩物。段钺很明白,况且他已经和前世不同,不会再为了那一点不公而歇斯底里。
前世种种,让他明白了一个道理,只有权势,才是叫人闭嘴最好的手段。
此刻天色渐晚,夕阳给落雪的山林渡上一层金边。
席中气氛渐热,中承帝便宣布开宴。
王霖将名册呈上,笑吟吟道:“陛下料事如神,此番冬猎,果真是四殿下收获最可观。”
“老四向来不会叫朕失望。”
中承帝一笑,看向沉默的靖王,“当初朕允诺过,夺得头筹者,便有资格领走朕最宠爱的玄卫。”
又叫段钺:“云钺,你上前来。”
三皇子一急,立刻抓紧段钺手腕:“父皇!”
“老三,愿赌服输,你猎得四十一,老四猎得一百六十,你总不能叫朕徇私。”
“段初初肯定使了诈,他明明连弓都拉不开!”
靖王垂着眼,没什么反应。
四殿下自小娇养,武艺不精,是众人皆知的事。
但将门世家的子女,箭术再差,又能差到哪去。
他道:“给我把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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