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元,我们并不知道密码。”
身为尼基塔的雌子,尼卡并没有继承雌父对蝉族的偏见。他很善良,也算有才能,这些天,禅元利用自己从奥斯汀那学来的基础格斗技巧向尼卡请教,很快与其称兄道弟。
“我知道。”禅元举起手道:“如果是电子锁我肯定放弃。但现在……”他用手在齿轮上拨动,侧耳倾听,“也许我可以猜出来。”
尼卡一拍脑袋,想起眼前的雌虫是数学系出身。
他追问道:“那你要铁丝做什么。”
“以防万一。”禅元哈口气,他不敢保证自己在维修组学到的皮毛,能够打开通讯设备密码箱。兴许是内心那股危机感越来越重,禅元总觉得如果自己不做点什么,死神的狗头铡就要咔擦落在自己脖子上。
这种虚无缥缈的猜测,他是坚决不会和其余五个人说,以免增加他们的恐慌。禅元只稍稍展现了自己不错的数学水准,以及还算可靠的猜测。尼卡便把军帽边缘用于固定的铁丝拆下来,用刀磨细后递给禅元。
“你会装通讯吗?”
“当然。”禅元闭着眼睛吹牛,他真真假假只说一半。首先他确实是会的,这点基础通讯,他和维修组的程化刻学过。其次,他在家里捣鼓一些玩意,通常是从建模开始学,对内在构造十分熟悉。例如恭俭良的双刀,中间一些精妙的设计都是先建模后打造的。而这类老式机械通讯设备,禅元在建模学习初期,拿来当练手作业折腾了一段时间。
不过,他本人是没有真的接触和组装过。
尼卡倒是放心。他认识的禅元热爱健身锻炼与格斗,谈吐风趣幽默,除了有点过分热爱蝉族外,一切都好。现在看来,还需要再加上一个兴趣爱好广泛。“我给你开个蛋。”尼卡欣慰道:“希望早点回到舰上。”
他们折腾到换班,其余的四个人也纷纷期盼早点回去。
能够快速适应战场的人还是少数,大家对远征还没有清晰的概念,大部分人来此,挣军功的想法逐渐被“活着”的执念覆盖。
“发完消息就把东西收起来。”几个军雌说道:“这里距离任务目的地还有一段时间。”
“先回去,等待部队重新分配。”
禅元一路听着,他打开了锁,拆开了通讯设备的外壳,脸色逐渐暗沉。他将东西搬出,倏得站起来,拿起自己的牛角包撬棍,对准箱子底部猛地一击!
箱子像张破纸分崩离析。
而底部,一个黑峻峻的大洞直通更深处。那大小连半个人都钻不进去,显然是一种更狡猾又更隐蔽的生物所为。
禅元拎着牛角包撬棍,神色隐晦,“里面是空的。”
“什么?”尼卡第一个不相信。他跑过来看,半个人探入黑洞中,再爬起来时,浑身都被点燃般发散着怒火,“这可是平松队长用命保护的设备。”
缺少任何一台设备,都会让整个舰队的通讯期无限延后。
同理,他们的任务也将无限延后。
“追吗?”禅元冷静地分析道:“一种会打洞、能够进行微型仪器拆分的生物。也许他长有比较纤细地手指,整体比较圆润——他打洞和搬运时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有一定概率本身就生活在泥土中。”
尼卡道:“追。”
这件事情本身就是他们看守不利,平松队长始终守护的通讯设备失窃。尼卡心中背负上沉甸甸的罪恶感。而禅元想得更理智一些,他不愿意让设备失窃成为自己第一期任务的污名。远征20年,没有太多意外的话,未来二十年他都会在同一批人手底下做事。
禅元不希望自己太拔尖,也不希望自己太落后。
他对自己的标准是中等偏上或偏下。
“挖开一点。”他们拿来军工铲,禅元挥舞自己的牛角包撬棍,大家一起将坑洞刨开,更全面地看到洞口。不得不提,恭俭良的烹饪手法很到位,一周了,牛角包居然连霉菌都长不出来。
禅元蹲下身,用手摸一把泥土,闻了闻。
手指上,泥土有一种湿润的让人觉得粘稠的液体。
禅元的异化能力是润滑,稍稍对比,他就感觉这东西是生物体表的黏液。而且土质比他想得更加松软,越向下的地方,水分越多。
尼卡和另外一个军雌已经下去,似乎踩到地面,纷纷用军工铲挖宽,招呼其余人。大家依次跟下去,除装备外,还带了四个蛋作为储备粮食。
一路上漆黑,两盏灯一前一后开着。所有人匍匐前进,等到尽头时,尼卡用手一推,封好的土块噼里啪啦掉落,砸到地面软软的。尼卡的灯闪烁一下,随着眼前的一切陷入了黑暗。
后面的人小声催促,尼卡攀爬在墙上,拉着大伙出来。随着后面的灯亮起,一望无际绿色的菌种生长在此,微蓝的荧光飘散,水起便高飞,水落便低飘,他们弥漫过头发和额头,在其中发肿的、腐朽的、白骨的,数不胜数。
“我们还能找回设备吗?”尼卡喃喃道,信心荡然无存。
如果那人将设备丢弃在这万尸河中,他们六人就算踏破铁鞋,也没有办法一一捞出对应的零件,再将其组装回去。
“完蛋了。任务完蛋了。”
禅元蹲下身,踩在一块稍微平稳的石头上,蹲下身用手触碰水中的草。他捞起来,发现是一个雄虫的头发,他半张脸都被啃食,骨头上几个清晰的牙印,明显是雌虫的。
还没有结束。禅元将那头颅放回手中,默默祈祷。真希望是他想错了,那个寄生体的目标兴许不是通讯设备,要知道寄生体寄生后可以继承记忆,却无法继承知识。
通讯设备被他们拿回去,实际上就是一堆废铁。
他们的目的应该是尼卡等五个年轻军雌,杀掉里面最强的军雌平松后,自导自演一出“通讯设备失窃”,等闹大之后,寄生五人再以“英雄”姿态回到星舰上。
至于他?他禅元只不过是个废物蝉族罢了。没颜值,没武力,没身份,没背景有什么好寄生的?
“好香~”
水中慢慢地浮出惨白的脸,禅元握紧牛角面包撬棍,肌肉紧绷。那张脸只是一张脸罢了,他慢慢攀升,显露出自己人形的上半身和肥硕如水蛭的下半身。
“你身上”对方微微笑着,“有雄虫的味道……”
禅元抡圆胳膊,对准那张笑脸狠狠一扇。牛角面包撬棍不负众望,直接将对方重新打回水里。
“快点跑。”禅元没回洞口。就那匍匐前进的小道,他爬回去的时间都够这寄生体杀上百回了。他挑土墙上的小道走,双翅张开,其速度不愧对自己被罚跑的日子。
在虫族漫长的历史中,有一些种族完全被寄生体寄生,彻底成为对方圈养的对象。例如,水蛭。
虽然现在,虫族教科书单方面将他们开除出虫族,赋予他们“寄生虫”的新名字,但在外观上,禅元还不知道他们变化得这么大。
就在那张人脸出现的一刹那,其余五个人纷纷拿出武器。他们第一反应是跑,第二反应使用火力拖延下时间。尼卡举起枪,水中抽出一条黏腻的巨尾,对准他的腹部重重一击;他身边的军雌勉强拽住他,将尼卡护在身后,用枪口对准尾巴开枪,血肉横飞中,水蛭种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哭泣,万尸河中人头涌动,水花四溅,萤火上下扑蹿。五人保持这般火力,接上了禅元,所有人一起朝上面赶。
“你居然打我。”
水底阴森森的声音,随着重复的次数越来越多,音调不断上扬,“你居然打我,你居然打我!你这个卑贱的雌虫——居然敢打我!”两条已现身的水蛭种中,牛角面包留下的红印深深烙印在某一位脸上。
禅元默默给其命名“牛印一号”。
他的预感多数不是好的。小时候,他雌父就告诉他,要辩证的看待世界。什么福祸所依祸兮福所倚,反正哲学系都很喜欢看一些数学系不太懂的古籍。禅元唯一能够记住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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