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喝的自然不是酒,是今年南方新进贡的橙子鲜榨的果汁,有些酸,但太子习惯不去提任何要求,他像是生怕跟不上齐王的步骤,看齐王一饮而尽,他便也一饮而尽,犹如一块儿木头,却还会痛苦。
太子是不敢擅自动筷子的,他总是看齐王吃什么自己才敢去吃什么,自然也将顾时惜和齐王那份别样的亲近看在眼里,他看着顾时惜一杯杯劝着哄着齐王喝下去,不多时两人好似都醉醺醺的,连跳舞弹奏的婢女都被退下,竟是由顾时惜亲自拿着琵琶弹奏了一曲不知名的曲子。
顾大人一派的风流倜傥,依靠在齐王的桌子旁边,随后往后不胜酒力的一倒便落入了齐王早便做好了准备接住他的臂弯里,见此状,太子忽地怀疑自己是不是也得退下。
当年禹王带着他与父王同席的时候,父王的嫔妃们便是对着禹王邀宠,不是这个献艺就是那个谈情,最后一个个都和顾时惜一般醉倒在禹王的怀里,结局便是他被父亲蒙住眼睛,要不然就是两人都先行退下,背后则是说不清的靡靡之音。
太子做好了要离开的准备,可半天也没有得到齐王的指示,便如坐针毡继续坐那儿,也不敢吃饭,只是埋头,也不敢看。
顾时惜余光扫了一眼那小太子,感觉像是一只拔了毛的鹌鹑,说不清什么感觉,手中的弹奏却是不停。
一曲罢了,顾时惜如愿装醉依偎在了微醺的齐王怀里,他没骨头似的,也不在乎自己有没有什么形象,倒是还在喊要喝酒,撒娇一样。
齐王搂着顾时惜,满面扑来的都是顾时惜身上自带的香气,他不知道是什么味道,仿佛是冷梅的香气,又像是夏日的睡莲,更像是水仙,既诱惑,又高洁,怎能叫他放手?
“酒……”小顾大人眯着眼睛,还在喊。
齐王轻轻笑着,捏了捏顾时惜的脸颊,捏着顾时惜的下巴便亲亲侧头吻在唇边,然而这口感绝妙,一旦开始便停不下来,刚要继续,却被顾时惜躲开,又听顾时惜小动物一样喊:“没有酒……”
齐王胸口火热,他前半身从没有心思放在这方面,自上了位,也是日日殚精竭虑思考如何保住自己的为止,如何制衡手下的人,一朝怀中有了个堪称绝色的顾时惜,酒精都像是被加了浓度,醉上加醉,渴望今朝一醉不醒,不再管外头的事,就这么一晚!
“好!上酒!”
话落,又被怀中漂亮的小顾大人依偎到了脖颈处,呼吸都直喷火焰似的,落在他的喉结上。
小顾大人喊:“你怎生还叫这么多人瞧?我不要……”
若是平常,齐王绝对不会让身边人全部退下,可今日他也不知怎么,当真是对顾时惜予取予求了,但理智尚存,只叫后面守着的侍卫和太监站到院子大堂外头去,没有他的允许不准进来。
太子当即看了看齐王的眼色,也站起来准备走,走到外面,又不知道该去哪里,好似也不能直接睡觉去,便跟着一众侍卫站在外面,抬头看天。
不多时有太监进去上酒,送完就出来,太子悄悄好奇一般,本能感觉今日有些许的不同,于是侧头余光看向敞着门的里面,只见顾大人背对着他,坐在了齐王的腿上,衣衫有些不整,却又还算规矩,正捏着一壶酒要给齐王倒。
可齐王却好似玩闹一般,偏不让顾时惜如愿,抖着腿,让顾时惜怎么也倒不进杯中,只能气哼哼的干脆将酒壶高举起来,仰头倒入那嫣红的唇中。
太子看得目不转睛,都忘记了自己绝不能偷看,被发现恐怕要被齐王训斥,说不定还要扣他宫中的份例,可他就是挪不开眼,下意识心脏都揪起,看见顾大人舔了舔手指头,魅惑至极笑眯眯低下头去,齐王宠溺一般笑着张唇接住顾时惜隔空落下来的酒……
这画面极具冲击力,一下子将太子冲醒,不敢再看,但没几息的功夫,太子又听见里面有人喊他,是顾时惜:“太子殿下,你来一下。”
太子心脏莫名砰砰直跳,小跑着赶忙进去,走近后便蓦然瞪大眼睛,看着七窍流血的齐王躺在宽大的椅子上,死不瞑目,顾时惜嘴角有明显擦过血迹的样子。
顾时惜声音在颤抖,双目绯红,郑重又极具魄力地一字一句小声对太子笑说:“太子殿下,我是戴庙的朋友,他同我说你人虽小,却有大智慧,现在我要殿下帮我办一件事,办好了,我们都活,办不好,我死,你依旧是傀儡。”
小太子紧闭嘴巴,点了点头。
“第一,你出去后,假装传齐王的话,让外面守着的所有侍卫乃至太监婢女全部到宫外去守着,门口不许有人。”
“第二,寻来纸笔,我要写信。”
“第三,你若信我,若我不幸死了,你可以找刘善和江茗,他们是我的心腹,还有宋阁老,他是坚定的皇帝党,他会捧你上位,但你不可全信他。”
太子还有些懵,只是点头。
正要出去,却见顾时惜又吐出一口血来,被他擦去……
“愣着做什么?赶紧办,把门关上。”顾媻自己刚才不小心吞了一些进去,现在五脏六腑都像是被火烧一样,眼睛都是一片模糊,他怒斥。
太子立即小跑出去,吩咐众人再退远一些,关上门的同时,便听见里面传来顾时惜那种哼哼的声音,叫外面守着的侍卫虽疑惑,却听见这声音便不敢疑惑,当真又退了出去。!
第188章 天亮
太子则巴不得谁人都看不到他,他先悄悄从后面的小门将纸笔都送到顾大人的手上,看顾大人犹如一尊易碎的神佛般伸手抵着额头,另一只手接过纸笔,便说:“江茗刘善他们来了没有?”
“霍运是我的贴身护卫,他应当会先来,你替我去外面悄悄守着,看见他来了,引他从后面翻窗进来,不要惊动他人。”顾时惜说话的力气都快要没有了,他也不知道这毒到底是什么毒,怎么就好像不小心漏了一滴进去,便这么大的作用。
他此刻浑身发冷,眼前也模模糊糊,不知道是泪还是毒药的作用,可偏偏竟是没有半点儿怕死的感觉。
他看着眼前模糊的一团太子,忽地笑了笑,伸手胆大包天捏了捏太子的脸蛋,说:“太子和我们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同。”若是他今日当真交代到这里,能捏过未来皇帝的脸,到了下面还能和旁人吹吹牛逼呢。
顾时惜笑着,一边磨墨,一边对身边的太子说:“戴庙说你聪慧早熟,我看你的确是有些担当,方才看见死人竟是都没有大喊大叫,你若是大喊大叫,我怕是会被外面的人一剑刺死。”
太子张了张唇想说些什么,却不等他开口就又听面前的顾大人垂眸继续说:“日后你可一定要做个好皇帝,假如我死了,我这也算是救驾有功吧?给我爹赏个不起眼的小官就行了,让家里衣食无忧,其他的大官可不能让他当,他糊涂得很,心肠又软,心肠软的人是不能做官的,会害人害己。”
“还有,谢侯,我若是死了,最好是瞒着他,等将匈奴击退再唤他回来,我会多写几封信,你和刘善看时机送出去,用以安抚,不然我怕他心神大乱,在前线吃亏。”
“江茗这个人算数才能很好,之前他为了报答我所以没有选择做官,而是跟随我做了个幕僚,如今朝廷既是用人之际,便改好好用起来,明日早朝我若起不来,你和刘善还有宋阁老必须推自己人上户部位置,然后即刻着手筹备粮饷。”
“假若我活着,明天倒是不必那么麻烦,你只需要坐在上面,摆出你作为皇帝的气派来就可以了,做皇帝其实不需要太聪明,不需要学很多知识,只要识人善用,便已然是个好皇帝了,太子……”顾媻写着写着,笔触一顿,看向一旁呆呆看着自己的三岁小朋友,忽地笑了笑,摇了摇头说,“我是不是说太多了?没办法,我感觉我一闭眼就要晕过去了,这一晕,也不知醒不醒得来。”
顾媻说完,脑袋重重磕在桌子上,手中的笔一下子摔出去,吓得太子脸色煞白,生怕里面的动静引来外面看守人的怀疑。
好在方才让看守的人都站在院子外面去了,这边的动静应当是没有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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