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可真好看,和老祖宗屋里的画上的小姐八成相像呢!还真是亲得不行。”翠儿姑娘说完,又收了心,小声跟谢尘递话,“不过二爷你可当心了,老侯爷真是气的不行,说你怠慢了先生,家法都准备好了,你这顿打,恐怕绕不过去了。”
顾媻心中也是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打定主意一定要保谢尘这一遭,转移注意力这个法子,赌的就是谢老侯爷其实也不想打谢尘!
他想好了,进去后,他们这一大家子,想不被人看见都难,所以一定会有人问起他们是谁,这样谢尘就好就着话题介绍他们一家给老祖宗。
可要是没人问呢?完全忽略了他们呢?
这个机率很小,但不是没有,顾媻总是习惯做两手准备。若真的这么倒霉,那他就想办法让弟弟大哭一场,弟弟听话得很,喊他哭肯定立马哭,到时候所有目光注意到他们这里,他也就能够掌握话语权。
两个路子都不错,可等真的跟着谢尘走进内堂,顾媻还是感觉出不一样的感觉,只见满屋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加在一起能有大几十人,或坐或站,俱是乱中有序。
堂上正中央坐着的便是侯府的当家主母,人称老祖宗。
其人身形完全看不出来是个老年人,背挺直阔,姿态优雅,斜斜靠在方块儿的枕头上,面容慈悲,长眉笑唇,看得出来年轻的时候绝对是个美人,发量如今也很健康,只是全白了,梳了个老妪的发型,穿着深枣色的长袍,两只手都戴着玉镯,手里捏着柄玉如意,闲闲的敲着自己的腿。
右下坐着一个同样看不出来有七十岁的老年男性,身材高大威猛,长须至胸前,眉毛犹如两柄利剑斜飞入鬓,双目炯炯有神,坐姿大马金刀,只是一眼看过来,便让顾媻有种微妙的紧张。
顾媻甚至来不及收敛打探的余光,还没有看向左下首那位中年贾宝玉长什么样子,就听见那老侯爷猛地拍了拍桌子,把身边桌子上的茶具拍得几乎要跳起来,声音洪亮到顾媻觉得自己都吼不出来:“孽障!还不给我跪下!今日我不打死你,我如何向老友交代!”
顾媻立马看向谢尘,只求谢尘关键时刻给力一点,这个时候直接先跪着道歉,然后引荐他们就行,谁知道谢二爷这草包‘噗通’一下腿软跪下后,就垂着脑袋惶惶发呆,也不知道在神游什么鬼,完全靠不住!
顾媻有意开口,可他是外人,这个时候插话非常不对,不礼貌给人印象也绝不会好,他眸色流转,不想第一次出主意就带不动谢尘,可他现在能怎么办?他们一大家子杵这里,真的没人好奇吗?
少年目光不敢乱飘,垂首而立,站在谢尘身后不足三步的地方,已经打算去捏弟弟大腿,喊弟弟大哭试试。就在这关键时刻,只听上首一个苍老的女声缓缓道:“尘哥儿后头站着的,都是谁啊?”
顾媻忽地有种直觉,老祖宗在一直盯着他看……
就是不知道是好是坏。!
第17章 姐妹
上头的老祖宗发话了,以孝闻名的老侯爷对嫂嫂那是无有不恭,自然也不会非要这会儿硬着头皮再上家法。
只见老侯爷好像是才看见顾媻他们这一大家子似的,忽地也愣了愣,跟大孙子吼道:“问你话呢!成日的只晓得在外头胡天海地的乱来,跟你那些什么狐朋狗友倒是侃侃而谈,当着你老祖宗的面儿,也好好回回话啊,给我把头抬起来回话!”
这些话又是吼出来的,顾媻都觉得自己如果是谢尘,肯定早耳聋了,谢二爷却好像习惯了,对这些吼骂没反应,叫抬头也抬头,但说话的声音,却是没有刚才单独跟他谈话的时候潇洒自我。
那谢二爷声音就像是有虫子挤在他嗓子眼里似的,含含糊糊,说道:“是……是路上碰到的一家子,据说是老祖宗的亲戚,我看他们一家子怪可怜的,就领他们进来了。”
老侯爷一看大孙子这样唯唯诺诺,简直眼珠子都要瞪出来,又是狠狠一拍桌子,指着谢尘便恨铁不成钢地教道:“把你嗓子眼儿里的东西抠出来再跟老子讲话!什么东西,大人们问话,就这么的不情不愿?”
“好了好了。”老祖宗停下敲腿的动作,把手里的玉如意给了最疼爱的婢女,声音缓慢柔和,跟跪在地上的谢尘道,“你且起来,莫要惹你祖父生气了,他刚从边关回来,水都没喝一口,想跟你先生一块儿考校你这些月都长进了没有,谁知道一让人去喊,你又不在,夜深了才回来,这谁能不气?”
顾媻静静听着,余光看向拍了拍裤腿站起来的谢二爷,这货听训的姿态摆得过分熟练,简直像只犯了事儿的大狗狗,垂着耳朵假装知道错了,但听进去多少,这就不知道了。
老祖宗说完,目光悠悠再度看向顾媻一家,笑着问道:“你们是谁啊?小孩子不懂规矩,你们既是老身的远亲,该明日好好聚一聚才是,大半夜的就让你们进来,还看了这么一场丑事,真是对不住得很。”
顾家父亲顾叶关键时刻上前一步,说:“老祖宗见外了,是我们唐突,我是先青州牧之孙,顾叶,顾茂君见过老祖宗。”
说完,顾父双手抱握领着妻儿老小一块儿给老祖宗磕头。
他们结结实实磕了三个,才听见老祖宗笑盈盈地喊道:“行了行了,原来是姐姐家的孩子,那跟我自己的孩子都是一样的,就是不知道可有没有信物啊?”语气颇为殷切,好像当真是多年没有姐姐的消息,因此光是听见,便高兴,但顾媻悄悄瞄了一眼,却觉得老祖宗表情有些假。
顾父一时间愣住,他们一家子过来投奔,也没有经验,哪里知道还要什么信物不信物的?
顾媻发现一旁躲边边的谢二爷也有些奇怪地看了看老祖宗,顿时猛地意识到,投奔或许是不需要什么信物的!古代人际关系以家族为单位,绝不会轻易冒充顶替,因为那样太容易被认出来了,那后排房里就住着不少认识他们的顾家旁系,那么远的亲戚,老祖宗都认了,轮到他们就要开证明?
老祖宗这就是不想认他们这门亲戚!
可为什么呢?
顾媻电光火石间想到刚才翠儿姑娘说过一句话,说他有点儿像老祖宗收藏的一张小姐画像,这小姐画的是老祖宗年轻时候吗?
应该不是,假如是的话,翠儿姑娘会直接说长得像老祖宗年轻时,说像画像,重点是画像,而不是人,这证明那画像画的应当是老祖宗的姐姐,也就是他的祖母。
可既然留着姐姐的画像,为什么为难姐姐的后人呢?
真相不得而知,只能猜测是有人惹到这位老祖宗了,顾媻猜测,凶手百分之八十是他的老太公,就是那位官居青州牧,掌管青州一十八郡,文武双全,盖世无双,在老爹口中简直天神下凡的男人。
说起来,顾家和谢家,娶回来的虽然是两姐妹,据说年岁相差也不大,但结果各自子孙后代却厚薄不一。
顾家从老太公和袁家姐姐开始算,生下男男女女十几个败家子,顾媻的爷爷是败家子中的败家子,到他爹这代才稍微振作,到他这里才开始前进。这里总共四代人。
谢家从老侯爷和袁家妹妹开始算,只有一个中年贾宝玉,孙子好像也就一个,才三代人。
由此可得,果然生得越多对女性寿命应该是有些影响。顾媻不免分心胡思乱想了想,还有,这谢家基因是真不行啊,也就是说中年贾宝玉得有五十岁了,儿子也才刚过叛逆期?
谢家人均三十得子?怪不得宝贝得跟什么似的——他看了一眼左下首坐着的胖男人,传说中的中年贾宝玉,眼神呆傻,全程没心思听各方博弈,只打着哈欠,脑袋一点一点,几乎下一秒就要栽倒在地上。
“没有吗?”老祖宗皱了皱眉,身体都往后靠去,不如何亲近了,扭头跟只比自己小一岁的老侯爷道,“既是什么都没有,那不相干的人怎么还站在谢家?”
老侯爷做事雷厉风行,虽然清楚其中可能有些问题,但既然嫂嫂都发话了,自然要照办。
只见老侯爷摆了摆手,就有人去唤孔武有力的几个婆子进来,要请顾媻一家子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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