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爷还了我们那么多祖宗用过的书籍,你多学一分,应当就更受一分庇佑。”
顾媻笑意淡淡的,说:“父亲总劝我念书,假若我实在是念不下去了该如何是好呢?”
“胡说什么?什么叫念不下去?”
顾媻看父亲回头怒目看向他,有那么一瞬的怯弱,可只是一瞬,顾媻觉得应当是这句身体骨子里还才留着对父亲的敬畏:“就是人各有志,天赋不在此,如何逼着去念书也是糟蹋钱。”
顾媻不给父亲说话的机会继续说:“其实昨夜李老爷还说起父亲当年也曾念过几天书的事情,说父亲若是没有把念书的机会让给二叔,现在应当是不一样的境遇。”
顾叶一滞,面色沉如海,缓缓说:“已经过去的事情,谈那些何用?”
“是啊,所以李老爷也劝父亲去了扬州后不如捡起从前的爱书向学之心,他断言父亲天赋异禀,所看所学过目不忘,且决心要振兴顾家,当然由父亲亲自振兴,比把希望寄托在我这样没用的儿子身上要好。”
少年说得恳切,且再接再厉,继续说:“儿子也想好了,到了扬州后,一定拼命在谢家找份差事,说不定主家看我勤奋,还会举荐个小官给儿子当当,到时候咱们家就在扬州定居下来,也算是对得起李老爷一片善心了。”
王氏看儿子说得不无道理,心中都是一动,可当老子的三十来岁才去学什么幼童开蒙的东西,那岂不是挺丢人的?
顾叶自然也是这样想,可在此之前他问长子:“李老爷怎知我过目不忘的?”小时候他也只是随便看过弟弟念的那些诗文,可至今都记得,就只看过一遍,他学过的东西,全部都好好记着,不然也不会擅自做主给妻子取字。他自认即便没念过多少书,却也是有文化的。
少年正色道:“有才之人自然谁都看得见,父亲若是能够亲自振兴顾家,想必祖宗和祖父在天之灵一定会更有慰藉。”李老爷说过与否不重要,他不信父亲会专门写信去问。
顾叶一听见长子说老祖宗,心中便是一痛,几乎就要被说动了,不管怎么想,都觉得长子说得很有道理,只是钱的事情……
读书要花很多钱,让媻哥儿去挣钱,落入世俗中去,他身为父亲,怎么忍心?
顾媻也不强行要求父亲现在就下定决心要好好学习,只要别让他头悬梁锥刺股就行了,他好不容易上完了二十多年的学,知识够用就行,更何况他也不是真正的古人,古代科考很难的好不好?他弄不来。
既然能举荐跨越阶级,干嘛要费力读书?
就因为念书考试的和举荐的被分为两派,其中考上去的更高人一等吗?
他才不在乎这个呢,只要能当官就行,有权力,有钱,想要什么就有什么,谁敢当面瞧不起他?
就在顾家一家子慢悠悠欣赏逐渐绿油油起来的山间风景,偶尔还能碰到商贩的车马,看人家浩浩荡荡几十辆马车驮着重物先一步离开,少年便开心。
他之前跟游客们说起盛唐的丝绸之路,带游客们看各种动画制作的丝绸商旅队伍,都不如眼前寻常一条商队来得壮观真切。
他好像此刻才真正感觉自己来到了充满生机的古代。
他忽然很想知道这个朝代有没有和西域建交,这个朝代的食物有没有土豆玉米,这个朝代有航海队伍了吗?扬州真的繁华似锦吗?长安是他知道的那个长安吗?
怀里的弟弟忽然醒来,接过王氏递过来的馍馍后,张嘴却是天真地问:“扬州的馍馍也是这么硬的吗?”
顾媻也充满期待地畅想了一下,说:“到时候你自己去看看就知道了。”
一家子虽然说是投奔亲戚去,但拖家带口的,又坐的驴车,根本没有人家商队快,之前还跟在商队的屁股后面,感觉蛮安全的,后来快入夜了,顾媻就感觉到一点不妥。
他知道古代可还是有土匪山贼的,这个朝代治安怎么样啊?别冒出个山贼什么的,把他们盘缠全卷走了。
他们全家都是第一次上路,没有经验,天快黑了都没有找到合适的落脚地,就找了个避风的山壁脚下生火做饭,将就一夜。
全家昨夜就没睡觉在赶路,今晚上却还要轮流守夜才行,不然有贼人偷走了他们的行囊,那他们可只能饿死在半道上了。
到半夜的时候,顾媻主动醒来让父亲去睡会儿,却发现父亲不知道什么时候默默拿了本书看,被发现也只是轻轻咳嗽了一下,‘嗯’了一声后也没睡觉,靠在箱子旁边继续看书。
顾媻也假装没注意这些,嘴角倒是微微勾起,坐在火堆旁边看纷飞的火絮。
柴火劈里啪啦发出炸响,夜风略过他们,从大道上刮过,顾媻抬头看了看古代的星星,却觉得此时的星星和后来的星星不大一样,这会儿的天空好像都更近一点,星辰如海。
突然,他们来时的路上传来一串马蹄与车轮滚过土地的声音,顾媻感觉得到不是土匪什么的,土匪可不会带马车出来乱逛,应当是又一队商队。
真是奇怪呢,他们县贫瘠得很,旁边县却都很富庶,还有各种商队来往,当地县令可真该下台啊。
少年百无聊赖地胡思乱想,任由火光温柔犹如面纱笼在他身上,将其照耀得像是美艳灵秀的复活的神像,哪怕随意坐在地上,身着补丁粗布衣裳,也像是坐在他的宫殿里,天为青瓦,地为玉砖,山风似丝竹器乐,群星如明灯。
周世子骑在他的踏雪宝马上,领着身后长足几百米的家丁护卫,转过一个小弯便见到了这样的顾时惜。
他绝不是追着人家上路的,只是在看了一场好戏后,正巧想要启程回长安,恰巧同路,恰巧碰上了而已。
他轻轻勒马,垂眸和顾时惜打招呼:“好巧,又遇上了,时惜。”
顾时惜抬眸去看,眼睛亮得像是深海之珠那样幽深惑人,惊喜道:“哎呀,周兄,我正惦记周兄呢。”
周世子能听见自己的心声如眼前跳跃热烈的火一样巨响不绝,他不曾去想这是什么情况,只是依旧无法不轻笑道:“哦?惦记我什么?”
顾媻歪了歪脑袋,青丝垂落手边,被他玉白修长的手指卷了卷,笑眯眯地说:“想着忘了还你钱了,我心难安呢。”!
第7章 夜宵
简直像是他乡遇故知般,两个身份不同地位不同的少年郎竟是凑在一起准备一块儿歇息。
顾家的母亲王氏睡得很沉,幼弟更是还在病中,什么声音都闹不醒,唯独那半夜让他睡觉都还在苦读的顾叶捏着书卷走来,好奇中带着几分紧张敬畏,询问长子身边的这位公子是谁。
周世子很亲善地席地而坐,他身后的家丁侍卫则不需要他说什么,便把他的马迁走,一长串的队伍都走到官道旁边去扎营做饭,显然是好像匆忙赶路至此,连晚饭都还没有吃过。
“是时惜的父亲吧?小子周生,见过顾叔,我与时惜也是有过一面之缘,这次再遇见,实乃觉着是桩缘分,故此想要叨扰一路,结伴同行,也不知顾叔意下如何?”
周禾誉说这话的时候,礼貌而充满世家子弟风骨地对长辈拘礼,任谁瞧了也都只有喜欢的份儿。只是他依旧没说自己的真名,而是随意取了个生字,留下了姓。
顾父自然没有反对的意思,他只怕自家人穷酸,长子又不善言辞……等等,好像并非不善言辞,长子现如今明明舌灿莲花,从前大约是当真被他箍住了,天性都埋没了。
顾父眸色闪过一丝愧疚,对长子点了点头说:“那你好生招待周公子,为父到旁边看书。”
顾媻点点头,却又关心了一句:“太晚了,不急于一时的,父亲明日再看吧,且明日还要赶路,此刻不好好歇息,明日可就要晚走许多。”
“知道了。”顾父不知不觉听从起来,把书放下,找了个地方跟自己的夫人一同盖着薄被睡下。
这边顾家都休息了,周禾誉这边便让下人们准备休息的时候小声点,不要吵闹到别人。
顾媻饶有兴趣地看周公子身后一大串的人立马连烧水的东西都搬到更远处,一副训练有素的模样,便更怀疑自己怕不是遇到什么皇亲国戚了。
上一篇:龙傲天竹马他有病但可爱
下一篇:网聊遇见去世的老公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