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遵命, 公主殿下!”
楚溪客笑嘻嘻地趴回钟离东曦背上,手指点在太阳穴的位置转圈圈, 过了一会儿,突然说:“啊, 想到了!”
五公主嗖地坐直:“想到去哪里买盐了?”
楚溪客笑眯眯地摇摇头:“我在想,要不要趁着天气好出去玩一会儿、不是, 观察一下风土人情什么的,指不定走着走着就能碰见个盐湖呢!”
五公主丢给他一箩筐小白眼:“你以为盐湖是买奶茶赠送的吗, 让你随便走走就能遇见?”
楚溪客当然不这样以为了,他只是想找个借口出去玩而已。
最后, 一众小辈都被他勾搭出去了, 只有五公主尽职尽责地留下来,和两位长辈一起给各地节度使飞鸽传出,看看能不能在解池、芦台等地换一些盐过来。
五公主在营帐里埋头写信,楚溪客在贺兰山下跑马;五公主继续写信, 楚溪客已经从山脚跑到了湖区。
五月间的塞北, 草木已然繁茂, 天气依旧凉爽。东部湖区,大大小小的溏泺鳞萃比栉,仿佛散落在广袤滩涂上的璀璨星子。
长河落日,天高云淡,如此壮丽的胜景下,人的心也跟着开阔起来。
楚溪客一边跑马一边朝钟离东曦大喊:“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得出来走走,看到这么好看的景色,是不是觉得三生有幸?”
钟离东曦目光一顿。
他确实心情不好,因为今上这个烂人。但他为了不影响到别人,已经很完美地遮掩住了,就连和他相处最久的云霄都没察觉。
楚溪客却发现了。他说出来玩玩,其实是为了陪他。
钟离东曦看着他,倏然一笑:“嗯,确实三生有幸。”
不是为了此间美景,而是因为有他在。
钟离东曦想把楚溪客拉过来,放到自己的马背上,享受一下同乘一骑的乐趣,效仿古人吟诵几首壮丽的诗篇。没想到,手刚一伸出去,就被楚溪客塞了一支箭。
“如此良辰美景,不打两只鸭子吃一吃岂不是很浪费?”
钟离东曦失笑,诗情画意就算了,还是踏踏实实享受这人间烟火吧!
去年夏秋之际大旱,许多牧草没来得及留下种子,直到今春草原上都是光秃秃一片。这就导致,水泽滩涂容不下这么多迁徙而来的鸟类,以至于灵州、夏州等地的农田遭了殃。
尤其是野鸭,简直不讲武德,不仅啃掉地上的麦苗,连同底下的麦根都要刨出来吃光。
楚溪客前段时间考察棉田的时候,就不止一次听到屯田兵们诉苦,说是今春种下的荞麦已经有半数被野鸭糟蹋了。
而且,由于关外少牧草,原本应该往北迁徙的鸟群悉数停在了贺兰山一带,所以今年野鸭特别多,不光是成年鸭,还有春日里刚刚破壳的小鸭,若不打一打,附近几个州的农田都要遭殃了。
所以,楚溪客打起野鸭来毫不手软。
他打猎的方式十分独特——
“东曦兄,那只!那只又肥又霸道,刚刚我还看到它在抢母鸭子的小鱼!”
“还有那只,骑在小鸭子身上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鸟!”
“嚯!那只头上有点绿的居然在骂我,看样子还想跟我单挑啊,东曦兄,射它!”
“唔……下一个是哪只小可爱呢?不如点兵点将点到谁谁挨枪好不好?”
一串串邪恶的笑声在滩涂上回荡。
嗯,这就是楚溪客独树一帜的打猎方式了。
钟离东曦自从离开长安,就再也没有打扮成那种飘逸柔弱的乐师模样,而是恢复了他本来的面目。
一身劲装,英姿勃发。
楚溪客窝在他怀里睡觉的时候,半夜都会笑醒,怎么说呢,就像明明谈了一个男朋友,却享受到了脚踏两只船的快感……
咳、扯远了。
楚溪客连忙收回跑马溜溜的思绪,快乐地宣布:“今日就到这里吧,阿爹还等着我们回去吃饭呢!”
话音刚落,他就瞧见一道白影在灰灰绿绿的鸭群中一闪而过。
楚溪客眨了眨眼,确认道:“东曦兄,我没看错吧,刚刚那只是小白鸭?”
钟离东曦眯着眼看了一会儿,点头道:“这体型,应该不是鹅。”
楚溪客嗖地一下冲了出去:“东曦兄,抓活的!!!”
大白鸭啊,肥肥嫩嫩的大白鸭!北京烤鸭,焖炉烤鸭,南京盐水鸭……哪一种少得了肉质肥美的大白鸭?
最重要的是,白鸭生长速度快,四十天就能出栏,最适合人工饲养。
据说现代白鸭是由南京绿头鸭人工培育出来的,楚溪客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就有自然繁衍的白鸭,但是管它呢,能吃就行!
楚溪客骑着马,一路狂追。
小白鸭仿佛知道自己被人盯上了似的,沿着滩涂奋力飞。只是它的飞行能力明显比不上其余野鸭,飞不了两下就会落到地上跑一会。
于是,人迹罕至的滩涂上留下了两串深深的马蹄印,还有断断续续的鸭掌印。
楚溪客看着那些树叶形状的小印子,已经想到鸭掌的一百零八种吃法了。
突然,小白鸭仿佛开了窍似的,不再沿着滩涂跑,而是一头扎进了芦苇丛。
这时候芦苇还不算高,楚溪客骑在马上,可以隐隐看到那团可爱的莹白色在绿茸茸的芦苇丛中左突右冲。
再往前有一片大湖,周遭被零散的浅坑包围着,若是让小白鸭游进大湖里,楚溪客可能就再也吃不上正宗的烤鸭了!
他来不及多想,当即拨转马头追了上去。
钟离东曦原本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此刻突然看到楚溪客不管不顾地冲进水坑,直奔大湖,脸色一变。
“鹿崽,回来!”
然而,已经晚了。
话音刚落,就见楚溪客的马不知怎么的被芦苇绊了一下,前腿突然跪了下去。钟离东曦眼睁睁看着楚溪客在空中划过一道诡异的弧线,然后“噗通”一声,掉进了大湖里。
钟离东曦浑身的血液都僵住了,不管不顾地冲过去,寻找楚溪客的身影。
楚溪客的身体正趴在砂砾上,脑袋却整个泡进了湖水里——幸好,彼此间还是完好无损地连在一起的。
被钟离东曦抱起来的时候,他手上还死死抓着一只胡乱扑腾的小白鸭。
“抓、抓到了……咳咳!”
楚溪客顶着一头水渍,笑得见牙不见眼。
钟离东曦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然后一把将人扣进怀里:“再这样胡闹,我就要罚你了!”
“是罚我在上面呢,还是罚我自己动?”楚溪客一脸坏笑。
钟离东曦绷着脸不吭声。
楚溪客把湿漉漉的脑袋往他怀里蹭了蹭,装可怜:“东曦兄,这个湖好奇怪,连棵花花草草都不长,湖水还齁咸……完了完了,我肚子开始疼了,该不会中毒了吧?”
钟离东曦神色一怔:“你说什么?”
“我中毒了……”
“前面一句。”
“这水好咸……”
两个人同时一愣,迫不及待地掬了一捧水用舌尖舔了舔,继而双双露出震惊之色。
与此同时,平川军营帐。
北境各节度使之间有独特的传讯方式,最慢两个时辰就会有回复。
贺兰康和五公主这对甥舅一边拆竹筒一边骂骂咧咧。
五公主:“没记错的话,当初龟兹险些被大宛攻破,还是舅舅及时出兵,才免了一城百姓惨遭屠戮。”
贺兰康:“谁说不是呢,你瞧这姓安的老抠门,不就是一点点盐吗,我又不是白要他的,也值得他这么哭穷?”
五公主:“最可恶的还是河东节度使,他家两个副将都是贺兰门下出去的,这些年给他立了多少功劳,瞧瞧他这副狐狸嘴脸!”
贺兰康:“害,那就是个墙头草,拿狐狸做对比都是侮辱了狐狸。你说,我给他手下那俩小子写信,让他们偷两车盐出来可行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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