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竹好心提醒:“第一日开课,直讲要说规矩的,不好迟到。”
“嗯嗯,我马上就来。”楚溪客嘴上说着,脚下却不动弹。
云竹越发迷惑了。
姜纾则是一脸了然的模样,放下饭碗,牵起黑美人,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他前脚刚走,钟离东曦的牛车就停在了蔷薇小院门口。
云竹顿时明白了,暗暗一笑,也便骑上她那匹健壮的果下马独自一人出发了。
钟离东曦站在门口,眼含笑意:“鹿崽,我来接你上学了。”
楚溪客欢欢喜喜地飞奔到他身边,纯爱小甜饼里的情节照进现实了不是?他也是被男朋友接送上下学的人了!
接下来,仪式感也是拉得满满的——
楚溪客只需要站在原地,钟离东曦便接过他的书箱、礼品盒、不知道穿着什么的小包袱,一样样放上车,然后拿下车蹬,放到楚溪客跟前。
楚溪客刚要踩上去,腰就被搂住了,就这么脚不沾地地被男朋友抱上了车。
楚溪客笑嘻嘻:“都预谋好要抱我了,还拿车蹬做什么?”
钟离东曦亲亲他的额头:“意外之喜,岂不是更有趣?”
楚溪客弯起眼睛,服服帖帖地倒进了他怀里。
进了车厢,又是另一重惊喜。
为了配得上“上学”这件隆重的大事,钟离东曦斥巨资打制了一辆新车,车里的机关、暗格,以及华而不实的装饰全部撤掉,换成固定在车壁旁的书桌和书架,方便楚溪客随时用功。
车身上的装饰也不再是花花草草,而是换成了发人深省的名言警句,就连帷幔和车帘上都用彩线绣着一则则诗篇。
用楚溪客的话说就是:“这恐怕是全长安最有文化的牛车了。”
坐在这样的车子里,他想偷懒都不好意思了,短短一路就练了两篇大字。
写完还十分自信地举给钟离东曦看:“有没有好看一些?”
“嗯,这个‘古’字起笔不错。”钟离东曦能在一堆狗爬字里挑出这么一个优点,也是不容易。
楚溪客很是满意地挺起腰:“距离我成为正式太学生又近了一步!”
骄傲又自信的模样,闪闪发光。
***
太学到了。
楚溪客身后背着书箱,腰上挂着金豆子,怀里抱着礼品盒,手臂上还挂着大大小小的包裹,坚持不让钟离东曦送。
“我当然想显摆一下男朋友啦,但是转念一想,万一再有人要死要活地想要嫁给你,我还不得吃醋啊?”
身后传来一声轻笑:“放心,没人和你抢。”
楚溪客扭头,对上一张如瓷娃娃般精致的脸:“阿淼,你在等我啊?”
林淼挑了挑眉:“你怎么这么自信?”
楚溪客大大咧咧地撞撞他的肩:“别装了,我早知道了,有人为了跟我做同窗,连天字班的邀请都推了。”
林淼那双琉璃盏般清冷的眸子漫上一抹暖意:“嗯,我也听说了,有人扬言要给全班送礼,为的是方便以后请教书法……我便想着,就某人那书法水平,得准备多‘重’的礼才成啊,想来一个人是搬不动的,于是出来迎一迎。”
“阿淼果然聪明,不愧是要做宰相的人!”楚溪客哈哈大笑,半点不好意思都没有。
林淼眸光一闪,敏锐地捕捉到他话里的深意,惊诧道:“难不成,你也是……”
“什么?”楚溪客忙着把礼盒塞进他怀里,没听清。
紧接着,门内又出来五六个太学生,皆是年轻稚气的模样,其中一个还是卷头发、琥珀色眼睛的波斯人!
“赶上了,赶上了!”
“楚兄果然带了不少东西,幸好我们都来了。”
“盒子我搬,你们就拿包袱吧!”
“分我两个,我还空着手呢!”
“……”
学子们显然都是新生,还没有被太学森严的规矩教导成板板正正的模样。
楚溪客惊讶道:“诸位该不会都是来接我的吧?”
学子们纷纷点头,看向他的目光隐约带了那么点儿“慈爱”在里面。
楚溪客眨眨眼,我人缘这么好的吗?
林淼笑而不语。
这几位都是他们的同班同学,听说楚溪客还没入学就在国子祭酒那里预定了“打手板”,很是同情他,纷纷说着以后要对他好一些。
其中有一个人最特别,在楚溪客不知道的时候就已经暗自把他当成了“恩人”。
这个人是以最后一名的成绩被录取的,如果不是楚溪客差点被除名,他也不会被提上来,后来国子祭酒虽然松了口,姜纾却没有取消他的名额。
因此,这位同学把自己这份好运气归在了楚溪客身上,对他感激不尽。
就这样,楚溪客还没正式入学,就已经赢得了全班人的宠爱。
至于那位卷头发的波斯同学,纯粹是长安话听不太懂,看到其他人都往外走,也就跟出来看热闹了。
别说,还真让他看到一场“热闹”。
楚溪客大大方方地向同窗们介绍钟离东曦:“这位是钟离公子,是位很厉害的乐师,当然,诸位也可以称呼他的另一个身份——楚溪客的未婚夫。”
刚好,林二郎走了过来,顺势搭上林淼的肩:“如果按照这个方式,诸位也别叫我林二哥了,就叫‘阿淼的未婚夫’吧!”
同窗们的表情纷纷变成了颜文字。
波斯同学生怕自己长安话学得不好,反复向旁边的人确认了两遍,确认自己没听错后,漂亮的脸蛋瞬间变成了加强版颜文字。
他的第一封家书是这样写的——
长安真好,又大又雄伟!
太学真好,人很多还有学问!
我的同窗都很好,读书好,人也好。
只有一个地方比较奇怪,我发现长安城长得好看的男人都是属于另一个好看的男人的。
哦,母亲,幸亏我不好看!
第103章
虽然口头上习惯叫“太学”, 实际国子监所辖不只有太学,还有国子学、四门学、律学、书学、算学,因为太学生人数最多, 来源也最广泛,坊间这才统称为“太学”。
不同的学院之间也是有鄙视链的。
国子学看不上太学, 因为国子学学生家里都有三品官;太学看不上四门学, 只因太学的门槛是五品官,而四门学是七品;四门学又看不上律学、书学、算学,因为后三者多是庶民子弟;律学、书学、算学又细分为官宦之后和三代庶民。
这种所谓的“鄙视链”并非说说而已,而是从待遇上就体现出来了。
国子学的学生大多在京中有屋舍, 不需要住校,但学中还是给他们安排了宿舍, 为的是午间休息。
太学的情况要复杂一些,有家世好的, 也有家世普通的,还有因为成绩优异破格提拔的寒门子弟。其中, 天字班的宿舍是最好的,冬有炭火夏有冰, 还可带仆从;至于黄字班,别说宿舍, 就连教室都被安排在了最后面, 再往后就是树林了。
因此,一些太学生宁可花些钱租赁民宅,也不愿住校。倒不是单纯因为住宿条件差,而是那种处处彰显等级的落差感, 仿佛一座大山压在他们头顶, 每每令人丧失斗志。
至于律学、书学、算学, 学子即便不是长安人也没有宿舍安置,一律要在外租赁房屋。
这还不算完。
太学内部根据家世高低分成了“天地玄黄”四个等级,家世好的在“天字班”,家世普通的在“黄字班”。每个班级的内部又分为“甲乙丙丁”四个次序,同样是按照家世的高低划分。
那些因为成绩优异而被破格提拔的寒门子弟,无论学问多好都去不了天字班,就算偶有例外,多半也会受到排挤。
这也是为什么,当天字班对林淼递出橄榄枝时,林淼会毫不犹豫地放弃这个令旁人无比艳羡的机会。
不过,以林二郎的家世,林淼不至于被分到“黄丁班”,说到底还是因为楚溪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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