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雪下得早,冬月初就下了初雪。
一开始,百姓们欢欣鼓舞,瑞雪兆丰年,来年必定是个好年。
朝堂官员也是这样想的,太子殿下甚至下令,给都城百姓散了祈福香包。
直到现在,十来天过去了。
六皇子掰着手指头算了算,都感觉到不对劲了,这雪好像……下得没完没了了。
扶容点了点头:“总是这样下雪,当然会出事。”
其实扶容对这些事情也知之甚少。
前世这个时候,他已经在冷宫里了,不知道外面出了什么事。
他只记得,这年冬天很冷很冷,他原本是想和秦骛分开睡的,可是天气太冷,他只能裹着衣裳,爬到秦骛的床榻上。
从这时开始,他和秦骛就窝在一起睡觉了。
扶容又摇了摇头:“殿下放心,有太子殿下在,应该不会有大事的。”
“嗯。”六皇子忍不住地叹气。
扶容站起来,服侍他睡下:“殿下早些睡吧,时候不早了。”
“好。”六皇子在床榻上躺好,想了想,拍拍自己身边的位置,“扶容,你上来睡吧,外面的雪这么大,你会被冻坏的。”
扶容顿了一下,轻声道:“奴不敢僭越。”
六皇子翻了个身,拉住他的手:“没事,我就是有点担心,你和我一起睡,我安心一点。”
“是。”
扶容抱着自己的被子,在外面榻上铺好,然后吹灭蜡烛,只留下一支照亮。
扶容小心翼翼地在榻上躺下,六皇子和他并肩躺着,扶容总是听见耳边传来叹气的声音。
扶容轻声安慰他:“殿下不必担心,不会有事的。”
六皇子又重重地叹了口气:“我很小的时候,大哥就总是出去办事,有的时候还会带伤回来,他每次出去,我都很担心。”
扶容道:“太子殿下吉人天相,也不会有事的。”
“他们也总是这样说,可是……”六皇子忽然想到什么,忽然翻了个身,从榻上坐起来,“扶容,我们清点一下我的东西,换了钱给大哥送去吧。”
扶容把他拉回来:“大冬日里,最要紧的是房屋和粮食,还有衣裳和柴火,最没用的就是钱财。”
“好吧。”六皇子躺回去,“那我们明日早点回去,就不麻烦大哥了。”
“好。”
扶容帮他盖好被子,六皇子挨着他,和他一同入睡。
*
翌日清晨,六皇子早早地就醒了,催着要回宫去。
几位皇子也是一样的想法,不敢再留下来给太子添麻烦。
扶容和六皇子一起坐在马车里,没有看见太子,就这样回了宫。
六皇子在路上,还把自己的手炉送给了一个小孩儿。
接下来几日,雪依旧没停。
扶容跟在六皇子身边,也没有再见到太子殿下,偶尔听说太子殿下入宫了,也只是去养居殿找老皇帝禀报事情。
城中与城郊被压垮的房屋越来越多,百姓死伤甚多,砸死冻死家禽家畜无数。
扶容听说,太子每日都带着府兵在外面救灾,太子下令,宫中各人的份例暂时减半,匀出来给灾民使用。
宫中众人大多不满,但是太子殿下做了表率,竟将太子府打开,作为安置灾民的场所,他们也就不敢再多说什么。
据说……老皇帝对太子也有些许不满。
或许是因为太子把自个儿父皇的用度也裁剪了,或许是因为,太子把太子府都打开了,不管他有没有收买人心的意思,他都收买了人心。
朝中大臣们还请求老皇帝下一封罪己诏,好安抚民心,太子也在进言。
老皇帝有点儿不愿意,只是召了自己喜欢的几个方士过来,让他们算一算,这雪到什么时候才能停。
方士们胡诌了一通,总之是说皇帝圣明,只要陛下诚心修行,大雪自然停歇。
老皇帝面上痛心疾首,嘴上说着:“朕本该如此。”
他收拾了自己的法衣法器,搬到了兴庆殿修行,救灾之事就交给了太子。
救得好,那便是陛下祈福有功;救不好,就是太子有罪。
只有六皇子没什么心眼,极力响应自家大哥,他每日只点一个炭盆,只吃一点儿东西,其他的都省下来送去太子府。
扶容也陪他一起。
太子不在,六皇子没了主心骨,总是蔫蔫的,还好有扶容陪着他。
*
冷宫里。
秦骛穿着单衣,坐在台阶上,抱着米缸,挑出混杂在米粒里的石子。
他算是被扶容给带坏了。
带石子的米吃不下,没煮熟的米也吃不下。
他总是想到扶容。
想到扶容刚来的那个冬天,和他一起窝在床榻上过冬,仿佛外面的事情都与他们无关。
他有将近十日没有看见扶容了。
他从没有这样想念过扶容。
前世,扶容死后,章老太医和林意修围着扶容大哭大喊的,又指着他的鼻子,大喊大叫地骂他。
其实扶容刚死的时候,秦骛也哭了。
到了后来,秦骛看着章老太医和林意修,一点儿表情也没有分给他们。
他甚至不明白,那两个人为什么那么激动?扶容分明就在他身边,他已经找到了法子,也有足够的把握,可以和扶容再续前缘。
他不必想念扶容,反正他和扶容可以再见,为什么要想念?
秦骛不理解。
重生之后,扶容不在他身边,他根本不能见到扶容,他才察觉到,原来他是思念扶容的。
秦骛睁着眼睛,挑了一会儿米粒,随后抬起头,望向远处。
他实在是做不来这些精细活,也不知道扶容是怎么挑的。
阴云压城,气氛压抑,仿佛马上又有一场大雪。
这时,那只熟悉的灰色信鸽又一次朝冷宫飞来。
秦骛抬起手,窄小的衣袖往后缩了缩,露出他手臂上纵横交错的陈年伤疤。
秦骛把衣袖往前扯了扯,信鸽停在他的手上。
秦骛取下字条,看了一眼——
万事俱备。
秦骛抬手送走信鸽,继续挑米粒。
最迟到除夕夜,他就可以离开冷宫了。
等见到扶容,他心里这股火就消下去了。
*
翌日,陪同老皇帝在兴庆宫修行的两个方士,在兴庆宫外面的积雪里,发现了一块带有刻字的石头。
扫雪的宫人们说,昨夜里还没有这块石头。
两个方士连忙将石头抬回去,献给老皇帝。
那是一块通体雪白的石头,掩埋在雪中,仿佛与积雪融为一体。
上面刻着九个大字。
——天白雨,深三丈。
——杀星当。
“杀星当”的前边应当是还有字的,但是仿佛被磨灭了,只有一点儿渗入石中的墨绿色。
老皇帝不解其意,召集宫中奉养的所有方士,一同参详。
老皇帝最宠幸的张方士道:“陛下,这天石显然对应的是如今的大雪。天落白雨,便是大雪。”
老皇帝捋着胡须,微微颔首:“不知这‘杀星当’是指?”
“今冬大雪,乃十年未见之大雪,非百姓所能承受,或许,这‘杀星当’的意思,便是请陛下供奉地煞星中的杀星,请杀星替陛下与百姓挡过这一劫?”
老皇帝连连点头:“有道理。”
正巧这时,门外的宫人通报:“禀陛下,太子到。”
老皇帝不悦地皱了皱眉,故意顿了一会儿,才道:“让太子进来吧。”
秦昭神色疲倦,双眼略带青黑,不似从前那样精神,但还是恭敬行礼:“父皇。”
老皇帝朝他招了招手:“太子,你来看,这是张天师与王天师在兴庆宫外发现的天石,你即刻安排下去,灾民棚子里供奉杀星。”
秦昭皱着眉头,有些惊讶:“父皇,事态紧急,此等怪力乱神之事……”
老皇帝不悦地看向他,声音微沉:“太子,不要得罪了神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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