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后只怕要做噩梦。
再加上死的那个人是太子,扶容现在还挺在意他的,扶容肯定会难受哭。
这样算下来,秦昭不知不觉在他手里保住了一条命。
秦骛两只手肘抵在案上,手掌捂着额头,阴影之下,他的表情格外可怕。
不要紧。
秦骛竭力宽慰自己。
只是一个多月而已,他盯紧一些,不会有事的。
扶容不喜欢怂包软蛋,扶容不喜欢。
扶容喜欢他……
扶容已经不喜欢他了。
秦骛忽然想到这一点,整个人都僵住了。
又过了几日。
秦骛的属下日日都来向秦骛禀报,今日带来的消息是,扶容一行人由陆路转水路,已经上了船。
上船之后,就有点不太好盯了。
跟得远了,看不清船上的人在做什么。
跟得近了,容易被察觉。
不过秦骛早就料到了这一点,他派人混进了船工里。
只是他们走得越远,消息传递,总要隔上一两天。
“扶公子开始有些晕船,时间长了,也就好了。”
“淮州郡守一早就收到了消息,也开了船,准备迎接太子。”
秦骛听着,面上表情波澜不惊,仿佛早已经习惯了扶容不在的日子。
这时,扶容正趴在船舷栏杆上,看着底下流动的江水。
现在正是傍晚,大船停靠在岸边,夕阳残照映在江面上,波光粼粼,十分好看。
方才有几条船到了他们身边,对面停了船,派人来拜会,他们这才知道,原来是淮州郡守陈大人前来迎接太子。
郡守前来拜会太子,扶容不便久留,放下茶盏就出来了。
扶容看着底下的江水,看久了,忽然有些头晕。
正巧这时,有人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扶容。”
扶容回过头,看见是谁之后,立即有了笑意“林公子。”
林意修道“你若是闲着没事干,就过来帮我看账本。”
扶容点点头“好啊。”
两个人正准备回船舱去,这时,太子与淮州陈郡守,以及一行官员,都出来了。
扶容和林意修只好站到一边,让他们先过去。
秦昭被一众官员簇拥着,陈郡守陪着笑“淮州百姓听闻殿下驾临,欢欣鼓舞,特意准备了美酒佳肴,请殿下到船上赏脸。”
秦昭瞧了一眼站在旁边的扶容和林意修“你二人准备干什么去?”
林意修如实回禀“殿下,我正准备带着扶容看账本。”
提到账本,陈郡守神色稍变。
秦昭似有似无地叹了口气,仿佛是不大高兴,轻声道“那你二人就留在船上罢,孤去赴宴。”
“是。”
扶容目送太子殿下离开,然后跟着林意修进了他的船舱。
林意修拿出几册账本“来,实在是太多了,得在靠岸之前全部查完,你也帮忙。”
扶容知道,太子殿下此次南巡,是为了在雨季之前,巡查一下前年拨款修建、今年正好建好的几座南方河堤。
太子殿下和林公子也不避讳着他,反倒还教他看这几年记录的河堤开支账本。
既然要查账本,扶容猜测,可能他们怀疑有官员贪墨吧。
这时,隔着船舱木板,外面隐约传来丝竹管弦的声音,应该是隔壁船上的宴会开始了。
林意修点了点账本,道“不管他们,我们看我们的。”
扶容点点头“嗯。”
只是外面的丝竹之声不曾断绝,总是被江水飘飘忽忽地送过来。
扶容才学会看账本,只是还不熟练,林意修看十页,他才看一页。
一直到天黑了,船舱里点起蜡烛,扶容才看了三页不到。
扶容有些不好意思,抬起头,朝林意修笑了一下。
林意修也朝他笑“不妨事,慢有慢的好处,慢慢看。”
“好。”
扶容揉了揉眼睛,继续看账本上密密麻麻的墨字。
不知道过了多久,扶容有些眼花了。
他抬起头,望着头顶的木板,与此同时,木板上响起了整齐的脚步声。
扶容意识到不太对,立即回过神。
林意修也竖起耳朵,按住他“不会是遇到河盗了吧?”
下一刻,扶容听见秦昭的声音“扶容!”
这像是太子的声音,又不像是太子殿下的声音。
音色是太子殿下的,可是急迫的语气,还有穿透船板的音量,一点儿也不像是温温和和的太子殿下发出来的。
扶容连忙起身,跑出船舱,林意修也跟着出来了。
只见船板上火光连天,侍从们都举着火把,将江面映照出一片火红。
太子殿下还在对面那艘船上,秦昭又喊了一声“扶容!”
“殿下!”扶容应了一声,便急急忙忙地跑过去。
他下了船,又爬上对面的船。
只见对面船板上,举着火把的侍从围成一圈,中间是一些官员,其中不乏穿着清凉的舞女小倌。
扶容再小心翼翼地推开船舱的门,只见秦昭坐在主位上,案上杯盘狼藉,滴滴答答地淌着酒水。
底下以淮州郡守为首,乌泱泱跪了一群人,同样也有一些陪酒陪侍的舞女小倌。
秦昭正吩咐侍从“全部押下去,看管起来。”
他看见扶容和林意修来了,便道“林意修,你马上去淮州,接手淮州郡守一切事宜。淮州郡守,以下犯上,设计储君,竟不惜贿赂□□,即刻革职查办。”
林意修立即领命“是。”
陈郡守一听这话,整个人跌坐在地,脸色灰白,不住地磕头求饶“殿下饶命!殿下饶命!”
一时间,整艘船上的官员,都开始求饶。
这下,扶容也大概明白发生了什么。
恐怕是淮州郡守早就收到了消息,太子要来视察河堤。
他做了一些手脚,只怕瞒不过太子,所以想出了一些收买太子的手段。
先用“百姓准备的美酒迎接”,把太子骗上船,太子宽仁,常以为民心最重,若非如此,恐怕不能骗到太子。
把太子骗上船之后,陈郡守就送了一些……
金银,还有美人之类的。
然后秦昭气坏了。
陈郡守可能不知道,受老皇帝的影响,太子是个老方士了。
他虽然不迷信,但是他也不近美色,不爱钱财。
秦昭一抬眼,见扶容还在发呆,有些无奈“扶容,你还愣着干什么?过来扶孤一把。”
“是。”扶容这才回过神,小跑上前,扶住他的手臂。
才碰到秦昭的手臂,扶容才发觉……
太子殿下身上,烫得厉害。
殿下身上酒气很重,不过不是他喝了酒,是酒水全部洒在他的衣襟上了。
还有一些脂粉香气,可能是那些舞女小倌,朝殿下身上扑的时候蹭上了。
扶容扭头看了一眼,秦昭白玉一般的面颊微红,像是被烛光照的,像是饮了酒,还像是……
扶容忽然明白了什么,有些震惊。
陈郡守竟然……如此大胆吗?
他给太子下药了吗?
秦昭垂眼,瞧了他一眼,轻轻拍了一下他的手臂,低声道“就是你想的那样,快走罢。”
扶容回过神“是。”
扶容小心翼翼地扶着秦昭,扶着他下了船,将官员们的求饶声甩在身后。
回到他们自己的船上,扶容一手扶着秦昭,一手费力地推开船舱门。
“殿下小心,快进来。”
扶容把秦昭扶进去,让他在榻上坐好,给他倒茶“殿下先喝点茶,我去打点热水……还……还是冷水?我还是请随行大夫过来看看吧?”
可是扶容也是第一次应付这种事情,有些手忙脚乱的。
秦昭从他手里接过茶杯,扶容被他手上的温度烫了一下。
太子殿下总是温温和和的一个人,他身上应该是像玉一样,温温热热的,不该这样滚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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