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是如此, 他肯定不会轻易放弃。
许拙觉得很不安。
于是在接下来的那段时间里,他对邢刻严加看护。平日里上课的时候不允许他单独出去, 再忙也得跟上;放学后更是如此,不仅要送邢刻到家,晚上还经常会赖在邢刻那里, 生怕他出什么事。
这简直是捧在手心的待遇了。
邢刻对许拙的做法偶尔会表现出觉得他操心过度的嫌弃。但如果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许拙每一次黏上来, 邢刻的眉眼都是舒展的。
那是一点儿被酒鬼老爸缠着的不悦都瞧不见。
有时还会故意一个人先走,看许拙慌里慌张追上来的模样。
那模样里透出的满溢的在乎, 让邢刻上瘾。
许拙要这样密切地关注邢刻,回家的时间难免就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减少。
他总和孙芳丽说是去刘良家了, 刘良倒是在配合许拙对口供。
可谎言却不可能一直凑效, 孙芳丽最近就起了疑心。
她似乎是听说了什么,许拙再要出去的时候,坚决不让,险些要同许拙吵起来。
许拙也是难得地不肯对妈妈示弱,等外边的天都黑了还依旧犟着。
最后是许清朗在中间周旋, 许拙才得以披星戴月地跑出家门,朝邢刻的秘密基地一路狂奔而去。
这天的天很黑,月很亮。
空气极其清新。
许拙跑得整个人的心都快要飞起。
说起来, 他这段时间其实总和邢刻呆在一起。虽然时间上来说没有以前在杏花苑时的那么长、那么密切。但因为如今他们相聚在一起的地点大多是邢刻租的那套小房间, 私密感很强, 没有任何人能看见。
这种属于自己的小空间感是和从前不同的, 许拙特别喜欢。
分明昨天才去过,可今天稍微晚一点,心里就已经想得不得了了。
那条巷子里的街道还是又窄又黑,只有月亮照在积水上的粼粼光芒。
许拙一路闯进秘密基地的时候,邢刻正好才洗完澡,从浴室里走出来。
天气是越来越热了,他洗澡出来只穿了一件很薄的短袖。被没干的水沾得一块松一块贴在身上,惊讶地看着进门的许拙。
这房间的钥匙许拙是有的,邢刻在这种地方倒是对他没有秘密。
短暂的惊讶之后,邢刻恢复了神色说:“我以为你今晚不来了。”
许拙喘着气:“我也以为,但我爸帮我了。许清朗同志关键时刻果然不会掉链子。”
“怎么不电话说一声?”
“手机没电啦。”
邢刻身上很凉,是初春洗了澡后的体温。可一路跑过来的许拙身上却很热。
邢刻看了他一会儿,让他把门关上。随即走进房间,给许拙开了风扇,让他过来。
许拙是个燥热的,这个年纪的少年没谁不燥热。嫌风扇不够劲,道:“开个空调呗。我跑太热了。”
“三月开空调,想进医院?”
“不开我感觉我都快中暑了,那不还得进医院。”许拙热得脸都皱起来了。
邢刻站在电扇旁偏眸看他,说:“不会,过来,一会就好。”
许拙试探地朝他走了两步,却还是皱起了鼻子,说:“不行,太热了太热了,发燥。你这还有水不?要不我洗个澡。”
邢刻还没来得及说话,许拙就脱了鞋一个转弯进了浴室。
“没水也成,我洗冷的正好。太热啦,我真是从家里一路跑过来的,脏死了。”
说完之后就“砰”地一声把浴室门给关上了,站进了满是邢刻味道的小间。
外边的邢刻见状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来。直到听见里边淋浴的声音,才很缓慢地将视线挪回来,看向了衣柜。
水是有。但许拙那一身汗洗完,穿什么?
*
许拙洗澡很快,十分钟不到就结束。
洗完之后果然清爽多了。
出来的时候,邢刻给他拿了套自己的衣裳。
他虽然比许拙高一些,但两人还没有什么剧烈的体型差。衣服在许拙身上是能穿的,就是宽松一点儿,一个不留神领口就会往外滑。
许拙不在意这些。
宽松对现在的他来说是正好的,洗完澡就在电扇前放风,让那冷风直接往领口里灌,舒坦到不行。
邢刻怕他吹病,说只能开十分钟。
许拙嫌弃地皱了皱鼻子,骂他小气,邢刻不理,到点直接拔电源。气得许拙在床上摊了个八字,说夜里不让他睡床上。
然而这对邢刻能有什么威胁。
见他一点反应没有,好半天之后,无聊的许拙还是溜溜地跑去了他身边。
这房间本来是只有一把椅子的。
但自从许拙经常来之后,就多出来了一把。新的是从老曹店里拿的,是把软凳,特别舒服,拿走的那天老曹肉疼了一晚上。
许拙就坐上边,然后探脑袋问邢刻说:“你干嘛呢,看书?”
邢刻架着镜框:“嗯。”
“看比赛的书?”
“嗯。”
“行吧,确实得看看,下周周末就得比了,票买没?”
“买了。”
“我的呢?”
邢刻沉默。
未成年没法独立购票,但二代身份证这时候已经有了。邢刻是把身份证给老曹,让老曹去买的。许拙听说了之后,就把自己的身份证也塞给老曹,让老曹买。
但到要拿票的时候邢刻却没吭声。
“你没买?”许拙顿时竖眉道。
“你可以不去。”邢刻答非所问。
许拙不理解:“之前不是说好我陪你去考试吗?怎么就突然不用我去了呢?”
“阿姨会不高兴。”孙芳丽已经不高兴了:“其实你最近也可以不用来,考试没几天了,没事的。”
“你说什么呢,就因为考试没几天了,所以才更应该来啊,谁知道邢东海什么时候突然冒出来?”许拙有些急了。
他内心对这件事是很害怕的。
邢东海那天出现在附中太突然了,在许拙看来根本一点征兆也没有。
他产生了阴影,总觉得邢东海还会那样再出现在其他地方。
上一世的记忆在这种时候毫无用处。
本来越长大,上一世的记忆就越消散。而走近北城这一块,对许拙来说又一直是最模糊的记忆。
许拙隐隐意识到北城里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尤其是那个刑秉承,可真的让他想又想不起来。
似是有人不愿意让他记起。
而事实上,也确实是如此。
许拙前几天怕邢东海怕得厉害,自己在家睡觉都不安稳,生怕邢刻会出什么事,甚至恨不得索性让邢刻立刻去北城的时候。有天夜里,许拙做了一个梦。
那个梦很长很长,里边有道低沉的声音轻轻对他说:“不,不是什么好事。如果有可能,我宁愿永远不到这里来。”
后面似乎还有一些很重要的话,但许拙听不清了。
事实上,这个梦本身就模糊。
它连实景都没有,有的只是一片灰蒙蒙的,让人感到窒息、死寂的色彩。那声音说的那样平静的一句话,可在许拙听来,却好像心被揪起来一样疼,连空气都是痛的。
次日早上起来,甚至落了一枕头的眼泪。
这让他更加心慌,好像失去了方向,仿佛往哪里走都不对。
而有这个梦在前,他怎么敢让邢刻一个人去考试?
“你别急。”见许拙就要生气,邢刻反而耐心下来,对他说:“老曹买了你的票,我只是觉得,你可以不去。”
“老曹买了我的票?”许拙一下就跟消了气的小皮球一样:“那就行了啊。没什么可以不去的,我必须得去,你赶不跑的。”
邢刻失笑看他:“谁敢赶你啊?”
“这话说的,你要真能永远不赶就好了。”许拙瘪嘴起了身,回到了床边。
他是不想打扰邢刻看书,所以回去玩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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