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他还因恍惚而语不成调:“是我的错。我没能控制好精神力输出的幅度……万一敌人……一个皇帝不能就这样躺着,万一前线……”
虚弱和疼痛不能再让少年说出更多。
他苍白的唇瓣微微开启着,眸光盯着仍在滚动前线战报的光屏,又在白狼骑怀里渐渐失去意识。
作为先驱者最艰险之处,便是当他在无人涉及的领域跌倒,他的追随者都将束手无策。
“……我们是否可以向圣子殿下求助?”
白狼骑率先想到圣子。
在这种情形下想起圣子,也是理所当然的——虫族战争开始前,尼禄的确有段时间求助圣子压制疯症。
当然,Alpha们不知道这里面还有系统的功劳。
其次,尼禄是在圣宫训练自己的Omega精神力的。
在帝国尚未出现第二个能使用精神力的Omega以前,圣洛斐斯也确实是当下困境的唯一解法。
叶斯廷默默托着尼禄的后脑,他绿眸闪烁,似乎在进行艰难的思想斗争,却听见海德里希在频道中冷冷:
“我不同意。”
他正一边协调前线的战后收尾工作,一边差遣副官去调查在审判庭自杀的荣恩中将。
中将的死让他感到极为蹊跷,结合之前荣恩中将毫无理由硬闯太阳宫的行为,身为元帅的军事素养,让他嗅到了强烈的阴谋气息。
帝国接触的首只深渊生物,第一次向人类展示了有精神侵蚀能力的种族的存在,也彻底打开了人类对精神力领域的认知之门。
这也意味着,还会有比那更强的、具备精神操纵能力的种族存在吗?
“我不信任那个生物。”
帝国元帅低沉地说,似乎毫不在意他这样评价备受信奉的帝国圣子,会给他的民间风评带来多大麻烦,
“除非帝国能对他有完全的控制力——请容我说得更直白些,是确定可以置他于死地的东西——”
“那么你又是否能想出其他手段疗愈陛下,元帅阁下?”
海德里希轻微噎住。
他张开口想说什么,却说不出话——
他已竭力控制自己的目光,不去往白狼骑血迹斑斑的白袍上看。
因为他确信,那将会瞬间击垮他的理智。
临界线战役的清点报告已到他手中。
除了骤然被敌人袭击、挖伤双眼的几名舰兵,临界线要塞上下几十万名部将,无一人阵亡。
这在帝国任何一段战争史上都能算作奇迹。
只是没有哪次战场奇迹,背后逻辑像这次一样直白到触目惊心——
是皇帝用自己来交换他的战士们存活,乃至阻止暗物质生命体进入帝国、带来的成千上亿的伤亡。
当Alpha们仍在激烈争论。
王都圣宫,一名高级军官已从祷告室离开。
他穿过柱廊,登上自己的穿梭艇。
驾驶穿梭艇需要扫描DNA和虹膜,他向前倾身,让光纹从泛着白光的虹膜上扫过。
穿梭艇在王都科学局降落。
在这里,他找到了战时特殊楼层,也即帝国每次进行大型战役时,科学局专门为前线研发武器、储存特殊样本的地方。
而现在,大量科学官仍在楼层中东奔西走,分析虚浮反馈回来的数据,希望能得到更多有关这次陌生敌人的情报。
当军官在战时楼层间行走时,没有引起太多注意。
而他也能听见那些精锐科学官们在交头接耳:
“……所以暗物质生命体到底是个什么东西?简直像是传奇小说里的摄魂怪……要不是陛下……”
“……看这个。根据虚浮的电波反馈数据,液态光子刃对虫族的伤害性很强,但对暗物质生命体的伤害效率却并不高……它只是被在粒子层面分解了,但并不能算作完全湮灭。”
“……该死,真庆幸只有一头。如果是成群结队地来,帝国就……”
“宰相大人说过,遭遇任何从未被记录在案的陌生敌人,都要为其同类发动的大规模战役做好准备。液态光子刃是不足够应对这种生物的大举进攻的……我们需要继续勘探,寻找更有效的新物质作为武器……”
军官踱步到样本储藏区,并将手放入衣袋。
当他把手抽出,他的手里握着一根样本试管。
奇特的是,从人类的视角看来,那试管里空无一物。
然而他自己知道那是什么。
那是他从创生之柱带回的暗物质碎片。
当人类询问什么才能真正杀死一头深渊生物时,他怀着无限爱怜与信任,将他们需要的武器亲自交到人类手里。
而最终,这枚碎片被人类残忍地嵌进他的脑中。
向宇宙深处延展的精神力,此刻正频频得到回应。
循着古老的召唤,亿万光年以外的创生之柱,如同不断向外倾吐浓墨的口袋,数以百万计的深渊生物疯狂向外涌出。
祂们嘶鸣咆哮,携着人类的终焉,朝帝国而来。
军官眸中的白光闪烁了一会儿。
在反悔以前,他指尖轻轻一弹,让那根试管叮当一声,落进科学局的待检样本箱中。
将能够杀死深渊生物的暗物质碎片,留在人类的地盘,并非出于被人皇打动后的愚蠢援助。
当他对人类所有的爱怜和善意都已泯灭,支持他行动的核心,便只剩下公平。
人类使用红衣神侍和圣殿工程挟持他,让他千年以来成为人类的血包与统治工具,为人类战士无限提供精神疗愈。
包括荣恩中将在内,千千万万因他的疗愈,才得以免除后遗症折磨的战士——既然接受他的施予,他就有资格夺回。
这是他认可的其中一种公平。
而另一种公平——
军官眼中的白光渐渐隐去。
他像打了个冷颤,蓦地回过神,然后挠头四顾。
“……奇怪?我怎么会在科学局……”
他满心问号,莫名其妙地往门外走,完全没注意到被随意抛在样本箱里的暗物质碎片。
军官眸中白光隐没的一瞬间,圣宫里的圣洛斐斯也睁开金眸。
他拂了拂雪袍上的微尘,自寝殿内起身。
赤着的双足踏过铺满鲜花的草地,走上微凉的大理石地面,绕过柱廊,然后来到接近圣宫密道的圣厅,随后驻足。
难以想象当一个躯壳有无本体意志,会给外形神态造成多么强烈的变化。
他那被人类巧匠细细雕琢出的、完美如神祇的脸,已没有一丝空洞或稚钝。
被圣殿盛赞为“泉水般懵懂无辜”的金眸,此刻深邃凌厉,一如曾经为地球而战的战神,也如远古时就已凝视宇宙的黑洞。
圣洛斐斯立在圣厅中央,似乎在等候什么人。
他没有人类的时间概念,一站就是很久,圣宫里的全息图景日出日落了三次。
但他的姿态却始终很耐心,似乎像笃定人类灭亡的命运一样,笃定他等待的人会到来。
随后密道的门板慢慢洞开。
自黑暗的台阶下方,骑士抱着虚弱昏迷的少年,一步一步、极其沉重地踏上来。
“……尊敬的圣子殿下,恳求您对皇帝陛下提供帮助。他为庇佑帝国将士透支了太多精神力,无法仅靠帝国医学好转,我们……”
圣洛斐斯没有露出任何惊讶的神情,也没有出声作答。
他只轻轻挑了一下唇。
然后朝虚弱昏迷的人皇张开双臂。
而当双目缚着染血绷带的人皇,终于落入他的怀中。
他抬起一双金眸。
毫无预兆地对狼骑们笑了。
庞大的共生体触肢团,就在这一刹那扭曲暴涨,使整座洁白的圣宫轰然倾颓。
——王都警钟长鸣!
圣洛斐斯有自己认可的另一种公平。
以留下一线可有可无的、近乎渺茫生机作为交换。
——他将带走人类唯一值得延续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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