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则是井然有序的曲速通路、要塞和港口, 而在更远处, 还有隐约显现的巨大行星环。
“这是哥哥给你做的全息星建游戏。只要戴上触点手套, 尼禄就能自己建设行星了。”
叶斯廷弯腰给小尼禄戴好手套, 引他去触碰地面上的全息建筑物。
建筑物被小尼禄碰翻,楼里居住的模拟小人于是骂骂咧咧,下饺子般往街道上跳伞逃生。
吓得小尼禄再也不敢乱碰,只敢把小手往天上举着。
叶斯廷又操纵着游戏视角,将远在天边的行星环拉近。
行星环上原来还有一座巨型都市。
只是叶斯廷在制作时,故意没有安置太多公共建筑和通路。
结果行星环上的模拟小人,全都乱糟糟地挤在一起,到处都是火灾和车祸。
小人们跪在地上泪花四溅,嘴巴一张一合,朝进入游戏的小尼禄做出祈祷的姿态,希望他能尽快为他们打造一个适宜居住的家园。
“时间太赶了,哥哥只来得及设计出一颗小行星。如果你喜欢的话,我还可以往这个世界里添加更多星球,尼禄来规划港口和通路,让不同星球的人到处旅行。”
叶斯廷轻声细语地朝小尼禄解说玩法,语气有些惴惴的,害怕对方不喜欢。
自从他给小尼禄讲了传奇星建家理查的故事以后,小尼禄就迸发出强烈的星建兴趣,平时有事没事就会对着全息星图念念叨叨,还会在白纸上认认真真摹画星系通路图。
星系建设其实不是帝国王储的必修课,但叶斯廷带有私心地想,反正王座自有埃利诺和他的皇长姐去争,既然小尼禄喜欢,那就当做兴趣发展也无何不可。
帝国当前的全息游戏都以星际战争为主,他在市面上找不到满意的,干脆花去将近一年的时间,在那个密室里反复研发调试,最终亲自完成了只属于尼禄的星建游戏。
他紧赶慢赶,好不容易赶在尼禄生日前一天,把这份礼物完成。
可是,小尼禄站在繁忙的全息街道中,戴着触点手套的手呆呆朝天上举着,一直没有什么反应。
叶斯廷难掩心中低落,还是温柔说:
“不喜欢也没关系。哥哥让科学局的叔叔们研发的,没有花太多时间——”
然后他的话音,就被小尼禄的持续尖叫打断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小尼禄开始在全息街道中撒丫子狂奔。
他一会儿碰碰地上的建筑物,一会儿摸摸空中悬浮的港口,就这样瞎跑了十几圈,然后继续尖叫。
“啊啊啊啊啊——!!!”
书房门口的狼骑以为小尼禄出了什么事,迅速推门进来,却也被房内的全息景象惊呆。
他们还没来得及将复杂的眼神投向叶斯廷,就被狂喜过望的小白猫一路抓着披风爬上肩膀,狼耳朵险些被震聋:
“你们看哥哥送了我什么——哥哥送了我一整个星球!!是一整个星球!!!”
“……哦哦,看到了,小殿下,看到了。”
二皇子的狼骑们担心摔着他,赶忙把人从肩上抱下来。
小尼禄脚丫子都没碰地,就已经开始在空中乱蹬:“……一整个星球!!!尼禄的星球!!!”
叶斯廷就微笑着站在墙边,看兴奋的小尼禄满屋子撒欢。
万幸他在打开门以前,就已经把书房内的家具全都靠边,这才不至于让尼禄撞到桌角上。
小尼禄的狂欢,足足持续了半个小时。
最后,他却突然一头撞在叶斯廷身上,彻底不吭声了。
叶斯廷弯腰摸他的脑袋时,感觉自己被小尼禄埋住的腰部,开始慢慢有种湿意晕开。
“……怎么了?”叶斯廷哭笑不得,蹲下来捧住小尼禄的脸,“怎么哭了呢?尼禄不是很喜欢这份礼物吗?”
“很喜欢礼物……”小尼禄抽抽噎噎地说,“但是……最喜欢哥哥了……尼禄最喜欢你……”
无论再来多少次,叶斯廷都根本抵挡不了这样的温情。
他将小尼禄拥进怀里,嗓音都微微发哽:“……尼禄,哥哥也爱你。”
小尼禄埋在叶斯廷怀里哭泣时,埃利诺的白狼骑正守在寝宫密道入口,焦灼而沉默地等候自己的主人。
埃利诺最近在皇家医学院获知了一个秘密,但却拒绝跟自己的白狼骑分享。
而就在今天夜里,埃利诺又独自戴着医官的面具出发,前往那座位于太阳宫边陲,却并未标识在宫廷地图上的秘密疗养院。
他在那所连狼骑都不能进出的秘密疗养院里。亲眼目睹了卡厄西斯家族最残酷的秘密。
他看见自己儿时曾参加过葬礼的、最喜欢的亲王皇叔,正像什么奇怪生物一样在地上蠕动爬行,并发出毛骨悚然的尖利怪笑。
身上雪白的精神病束缚服,早已被排泄物和呕吐物染成暗黄。
再下一个病房。
依旧是雪白的束缚服,标志性的银白头发。
他极其艰难地辨认出,那正是皇家学院必会播放的战斗影像中,上一代女亲王、帝国战神卢塔沙·奥古斯都·卡厄西斯。
在影像中那位一骑当千、为帝国创造诺特烈神迹的女战神,此刻正呆滞地咀嚼着自己的银白长发,唇边流出黏腻的涎水,跟身上的精神病服拉出一道银丝。
然后是再下一个病房。
再下一个病房。
13岁的帝国二皇子,开始只是缓步前进,然后越走越快。
最后他在寂静的走廊中惊惧狂奔。
无数梦魇般的尖叫和呢喃在他耳畔闪过。
在快要奔跑到出口的那一刻,他听见身后的走廊中,不知是谁在撕心裂肺地吼叫:
“……杀了我们吧,卡拉古!”
埃利诺在深夜的太阳宫中狂奔,甚至忘了应该叫一艘穿梭艇。
他冲进由自己的狼骑把守的密道入口,一边撕扯掉脸上的全息面具和身上的医官长袍,一边发出如濒死病患一样的粗喘。
而当少年看见在密道尽头守望的白狼骑时,他并没有减缓速度,而是直直撞进了自己的骑士怀里。
“……他们没有好起来,谁都没有!”
他拽住骑士的披风领口,那双碧绿的狐狸眼绝望睁大,“……我也不会好起来!”
“殿下,殿下……”
埃利诺的白狼骑紧紧抱住他。
他察觉自己的主人发抖得厉害,当机立断,抓住埃利诺的手腕,扶向自己的后颈。
随着咔咔几声细响,他身上的狼骑盔甲便迅速褪去。
骑士用自己带着体温的身体重新抱紧他。
“请您不要害怕。”骑士低声承诺,声音也抖得厉害,“无论最后您会变得怎么样,我都会永远在您身边……任何人都不可能从我手中夺走您——”
“——你说谎!骗子!他们每个人身边,都没有他们的白狼!”
因为巨大的刺激和惊惧,埃利诺的疯症再一次被诱发了。
他的发病期一次比一次长,一次比一次剧烈。
骑士用尽全身力气,将他的主人压制在幽暗的密道里,承受对方永无止境般的咒骂和撕咬。
他自开始追随埃利诺,就从未向谁屈膝祈求过什么。
但此时此刻,骑士只想双膝跪地,像奴隶般朝这可怕的疾病祈求,乞求对方不要从他手中夺走自己的主人。
骑士背着虚弱的埃利诺,回到书架后的密室里。
他本想推开密室的门,却听见从门缝里,传来小尼禄咿咿呀呀的歌声。
“……等等。先别进去。”
埃利诺无力地趴在他背上,嗓音很轻很轻,“尼禄还在书房。”
他透过门缝,望向灯火通明的书房。
今天是尼禄的生日,看来宴会上一定发生了许多有趣的事情,可把小家伙兴奋坏了,一张小嘴叭叭地唱歌,就没有停下来过。
埃利诺注视着他,眼神慢慢变得柔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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