愤怒气氛到达顶点时,帝国圣公会主教站上圣堂讲台,疾声高呼。
“不要因惧怕诸神惩罚人类而包庇祸患!倘若神最终选择惩处我们,那也是因神的圣洁和公正,是像父母管教犯错孩童,最终为了将我们引上正途;只要人类真诚悔改,以完善的圣职裁判制度管控罪恶,诸神必会将我们赦免!”
圣殿引发的风波,令帝国宗教界掀起狂风骇浪,却鲜少有人注意到,卡厄西斯皇室在这起事件中,基本处于隐身状态。
叶斯廷对人心的掌控程度,有一种先天天赋与后天训练共同造就的驾轻就熟。
若不是尼禄每日都会接到叶斯廷的秘密报告,他甚至也要花费一点脑筋,才能推测出哪些事件是由叶斯廷暗中活动触发,哪些是信徒被风波推动做出的自主选择。
德尔斐局势瞬息万变,王都却风平浪静。
尼禄每天日常处理政务,审阅锚点建设和虫血研究进度,定期检阅军队训练,例行召开御前会议。
连系统都受不了这种枯燥的政务生活,打游戏打得疲懒:【宿老师,最近仇恨值都没什么动静哦。你的腿腿怎么办呢?】
尼禄抽空瞥了一眼仇恨值,发现系统还真没胡言乱语。
自逐渐集齐原著“主角攻”以来,有时即便他都没跟圣子接触,阿撒迦、白狼骑和海德里希三人的仇恨值,也会出现小幅度高速波动。
只是一天下来波动频次实在有点高,尼禄索性让系统省略汇报。
估计是他们天天争斗不休,连带自己也被殃及池鱼,想到这里,小皇帝还是忍不住暗暗磨自己的犬牙。
平叛战役前后林林总总攒下来的奖励点,让尼禄的腿部健康值已经从-20000涨到了-13100。
将近三分之一的恢复程度,在废足上呈现的效果相当惊人。
尼禄原本被齐根截断的足踝上,如蜈蚣般扭曲的筋骨正在慢慢抻平,狰狞的刀伤也在淡化。
偶尔神经动力机甲使用过度,他也不再会像从前一样,疼得近乎昏厥。
虽然还是不能在无机甲辅助时触地,但每当白狼骑在他睡着后,悄悄为他按摩双足时,他那原生神经都已断裂的足掌部分,偶尔会有轻微的被触碰感,像被羽毛轻轻挠过。
尼禄心情不错,兀自在椅子上翘了会儿靴尖,立刻被白狼骑察觉了:“陛下?是不是有什么不适?”
尼禄:“没有。”
他再次看向四个原著人物的仇恨值面板。
他发现叶斯廷的仇恨值很奇特,在他面前总是稳定的零蛋,现下离开王都前往德尔斐,又慢慢涨回“36/35”。
小皇帝红眸微敛,勾起的唇角也缓慢拉平。
他再去看其他三人的波动图。
发现就从上次御前议会开始,他们的仇恨值波动突然成了一条直线,像极了猝死者的心电图。
系统也挠头:【怪事吔。之前他们不还是老跟情敌斗气来着,怎么突然就都心如止水了?宿老师上回开会都讲的啥?你把圣子大美人许配给路人甲了吗?】
尼禄沉默,也在仔细回想。
可想来想去,好像没发生什么特殊的事。
上次会议中他们还像个小学生一样抢椅子,按理来说,应该会有波动才对。
但看看时间点,就在会议结束后的十几分钟后,他们的仇恨值,突然停在某个数值不再变化。
……说实话,帝国也真没有比搞懂这几个人的仇恨值更难的事务了。
系统感慨:【不行啊,还是得有圣子大美人这个王炸才行。你知道奖励点掉落最多的时间点是在哪吗?还是在上回圣殿祭典,你让人亲你的那一回。】
它突发奇想:【你干嘛不带他们搬到圣殿里去办公?每天强迫圣子吃个嘴子,仇恨值不得哗哗涨?】
尼禄冷嗤一声:【王都是卡厄西斯起源之地,由历任帝王代代镇防戍守。帝国君主从王都迁到德尔斐,岂不是将家族威名屈于圣殿之下?圣子自己迁来王都还差不多。就让圣殿从此变成一具徒有虚名的空壳,日后就算我无法在位执政,他们都再也翻不出——】
话音刚落,银发皇帝的眼眸霎时眯起。
他指尖敲点着桌面,目光移向桌面上刚亮起的光屏报告。
德尔斐驻防部队正在报告信徒的暴动状况,叶斯廷则还在德尔斐暗中笼络势力,让帝国圣公会一点点接近接管圣殿的道路。
其实帝国宗教的核心人物,从来只有圣子一个人
只是圣子没有人类的欲求和理智,也无法转圜沟通,加上圣殿戒律森严,使他很难主动成为任何一方的政治工具。
对卡厄西斯皇室来说,这是遗憾,但也是幸事。
圣子的能力上限至今未有定论,没有任何欲望的圣子,总比会被轻易引诱的精神能力者更安全。
但圣子只在圣殿当个活体神像,都能让圣殿高高在上数千年;若真能让他迁居王都——
帝国将会在他执政期间,达成真正意义上的政教合一。
尼禄想得大脑发疼,可发现始终没有很好的办法。
……除非圣子本人意愿如此,否则世俗君主绝不能跨越宗教红线。
“……继续驻守保护区,保证平民安全。”
最后,他还是只能打消念头,给德尔斐驻防部队发出指令。
第144章
圣洛斐斯缓慢抚上眼部的绷带。
他的身周一片深黑。
就算是视力没有受损的人, 在这里也完全不能视物。
但对他来说当然不是如此。
他能“看”到幽黑深邃的水潭,从水潭深处延伸至足踝的铁链,狭窄陡峭的山壁, 以及被重新浇铸过的铁条。
他的脑仁非常疼, 最近的记忆也变得乱七八糟的。
只能记得一声爆炸的巨响,一些喊叫, 一片被血泊浸透的糖纸。
其余什么也记不得了。
他的身体非常熟悉这种空白感, 像是早已历经许多次——说明他本身不是一个记性特别好的人。
水潭外的甬道里,一些穿红袍的人在沉默收拾满地狼藉。
他仔细一“看”,那些狼藉也是穿红袍的人。
不过已经死了,肢体断裂扭曲,胸口和颅骨处有圆形的血洞。
又一股奇异的熟悉感击中了他:
这说明他之前又做错事情了,所以才被这样惩罚。
圣洛斐斯静静倾身, 把脑袋贴在冰凉的笼条上, 想让颅骨内部剧烈作痛的地方冷却下来。
如薄雪般的长发, 丝丝缕缕从笼条缝隙中流淌出去,蔓延到水潭中。
等到那些红袍人离开, 一肢莹白触手从水潭里悄无声息爬出。
因为记忆遭到损坏, 当触手把一件物事小心塞进他手里时, 他还被自己的共生体吓了一大跳。
圣洛斐斯打开手心。
是一枚已经洗净的糖纸。
奇特的是,糖纸上竟然附有一丝属于他的、极其微弱的精神力。
难怪他的共生体如此珍惜。
如果是他被“惩罚”之前留下的精神力,那上面或许留存着一定的记忆。
圣洛斐斯将它握在手里, 额头贴上手背,忍着脑仁内的剧痛感知。
(扑通。)
是有人落水的声音。
他略一蹙眉, 水潭深处的莹白触手便闻声而动, 缠绕住那具手舞足蹈的幼小身躯, 托举到岸边来。
(……谢谢你。但你为什么……)
是孩童稚嫩的声音, 听起来抽抽搭搭的。
(……是谁把你关在这里?是圣裁所吗?!我父王的父王的父王颁过法令,圣裁所一切审理结果都要对帝国公开,禁止滥用私刑!更严禁建立秘密囚牢关押罪犯!)
人类的语言,圣洛斐斯听得不是太懂,只知道对方好像生气了。
不过应该是在换牙期,骂人时嘴巴也在漏风。
(……等我从这里出去,我要告诉父王和二哥,圣殿根本没把皇室当回事嘛,太过分了!就算是重刑犯,也要按星律审理流程来呀!阿嚏!!)
圣洛斐斯只能隔着笼条“看”他。
对方抱膝缩在黑暗里,哆哆嗦嗦的一小团,头发是非常漂亮的银白色,让他看起来像只湿漉漉的小白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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