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隔着火炉,相对而坐,彼此的距离着实算不得远。
窗外有山雪,有寒梅,有初升的月亮,盛流玉却要以谢长明作比。
谢长明从前养谢小七的时候,养得很好,饿了就喂果子,其间投喂几颗松子当零嘴,也不许它吃得太多,防止它贪嘴吃到身体不舒服。
可鸟变成人,又换成另一种养法了。
谢长明觉得三年前做过短暂的饲主,养得却并不好。
如今小长明鸟又太瘦,需要多喂。
于是,谢长明问他:“饿了吗?”
盛流玉一怔,余光瞥了谢长明一眼,又飞快移开:“……也没有。”
似乎没有饿,但如果谢长明要投喂他果子,也可勉强一吃。
谢长明笑了笑:“不知道你要回来,也没果子。”
盛流玉很震惊,方才还轻慢着,躲避着的双眼立刻瞪圆了,不由得问:“松……”
谢长明知道盛流玉大约想问连松子也没有吗?
但神鸟的自尊与矜持阻止他问出口。
稍微逗了两句,谢长明便用玉牌给陈意白发消息,要他去灵植园摘些果子来。
陈意白道:“大冷天吃什么果子,明天再给你摘。”
“十枚灵石。”
“妥。”
三年了,哪怕修到了元婴,不说高手云集的书院,在小地方也算得上是一方大能了,陈意白对灵石和金钱的追求也没有改变一点点。
谢长明抬眼看向盛流玉。
小长明鸟安静地坐在火炉旁,垂着眼,托着下巴,露出手臂上戴着的镯子,与衣裳很相衬,熠熠生辉的模样。
院门打开,立刻合上,是陈意白出去了。
不多一会儿,院门再次被推开,有人进来了。
盛流玉就那么坐着,没有要用幻术骗过陈意白的意思。
谢长明问他:“从前不是不要被人看到在我这里?”
盛流玉轻轻“哼”了一声:“那时候耳聋眼瞎,被问到很烦。”
最好是一个人,谁也不认识,谁也不接近,别人才不会问。
言下之意,并没有刻意和谢长明拉开距离。
谢长明觉得有点好笑。
最开始的时候,小长明鸟又是骂骗子,又是骂讨厌鬼,很刻意地讨厌他,被威胁后更是结下深仇大恨,现在就都忘了。
但,在门被推开的一瞬,盛流玉还是立刻用了幻术。
因为陈意白在外头兴致冲冲地问:“谢兄,我方才回来的路上,看到有人护送着神鸟回来了,听人说是去了一趟绝顶峰,他去那儿做什么?”
推开门,只有谢长明一人对着炉子烘火,陈意白本能地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却没有多想,只是感叹:“神鸟出入倒是很快,不久前还看他同你在一起,一转眼就去了一趟绝顶峰。”
“比不上比不上。”
谢长明没说话,把篮子里的果子拿出一个,慢慢地削皮。
陈意白又问道:“对了,你同神鸟是怎么认识的也不说。他那个性子,竟然也会对人笑着说话。”
大约是猜到谢长明不会回答,于是又自顾自道:“依我看,必不可能是寻常的途径,得有些巧遇。譬如神鸟受伤,化成原形,跌入凡间,被谢兄收养,于是他无以为报,以身相许?不,你们都是男子,不能以身相许,至少也要奉上灵石法宝作为回报。”
谢长明瞥了一眼,小长明鸟的拳头大约是又硬了。
他将削好的果子放在白瓷碟上,堆得很高,把碟子往盛流玉那边推了推,又慢条斯理道:“在书院真的埋没你了。”
陈意白也很惊讶,又转而沾沾自喜道:“怎么,你也发现我天赋卓群,本该在外呼风唤雨,都是书院严苛繁杂的课程耽误了我的修行!”
谢长明道:“你读书不行,修仙二流,但要是去茶馆说书,能日进斗金。”
陈意白恨恨道:“不要以为我打不过你,你就可以为所欲为。”
显然,多年的宿舍生活已经让陈意白狗胆包天,再也不似从前一般畏惧谢长明。
盛流玉拿起果子,咬了一口,很清脆的一声。
陈意白收了灵石,本该离开,却又顿住:“对了,今天回来的时候,看到阮流霞独自一人在亭子里坐着,也不修炼,默默地叹气,这大小姐还能有什么烦心事不成?”
谢长明:“没问么?”
陈意白:“我和她不对付,问了也是白瞎。”
谢长明:“你也知道你和她有仇,还这么关心?”
陈意白:“总是舍友,我有义务扶助罢了。”
如今朗月院已经只剩下五人,另外的三人由于不能长期忍受冬日的环境,收了阮流霞的补偿,已经欢欢喜喜地搬去了别处。
谢长明一贯不太管闲事,但若是朗月院里的人遇到什么难事,还是会第一个想到他。
例如昨日丛元要去捉辟黎,也是要谢长明出手相助。
谢长明总是很靠谱。
谢长明道:“若是有事要人帮忙,阮流霞必然会说。若是她不想说,也问不出来。”
陈意白很纠结:“你说的也是,但也不能当没看见。算了,下次再见到她这副样子,我自己去问问看。”
说完,便转身离开。
盛流玉忽然道:“你又骗他。”
谢长明道:“骗谁了?”
盛流玉道:“阿九。”
谢长明意识到,大约是方才听到陈意白的话,小长明鸟切回阿九那里看了一下,又被模糊地告了状。
谢长明解释道:“不是故意的,确实是没有松子了。”
又温声问:“今日赶了一天的路,累不累?”
其实盛流玉是乘仙船来的,那船狗腿得很,恨不能化作神鸟的脚下祥云,并不用他多走一步路。
可被这样一问,盛流玉又应了,似乎真的很累了。
谢长明道:“那边由阿九应付着,你要在这儿睡一会儿吗?”
于是,吃完果子后,盛流玉躺到了床上,盖上谢长明一直用的那床细麻薄被。
谢长明将炉火调得很小,扔了几枚果子到铁架上。
片刻后,很淡的酸甜味充盈着整个房间。
盛流玉被妥帖地照顾着,感觉很满足,很安心,似乎什么都不必想,也不用探究黑暗的尽头有什么。
他慢慢地、慢慢地坠入深眠。
这是三年以来,他第一次睡这样好的一觉。
作者有话要说:
陈意白眼里的神鸟:时间管理大师。
实际的小长明鸟:空间管理带师(。
第067章 共苦会
第二日依旧是一个下雪天。
盛流玉睡了一整夜,精神很好。
起来后,又吃了一碟果子,心情也很好。
但是接下来听到的话,让他的心情变差了。
谢长明见他吃完果子,又温好了糖水,将剥好的松子放在桌上,道:“今天有点事,不能陪你了。”
盛流玉还靠在床上,脸颊是红的,太多的温暖和满足将他包裹得严严实实,连反应都慢了半拍。
过了片刻,他才迷迷糊糊地问:“有什么事?书院不是放假了?没有课,也不需外出。”
又道:“若是有任务要出门,我也可以陪你一起去。”
谢长明道:“今日有共苦会,要去一天,大约到亥时才能回来。”
盛流玉歪着脑袋,似乎很不解,有长发从肩膀上滑落,乱成一团。
“共苦会是什么?”
谢长明想替他梳一梳凌乱的长发,就像从前为谢小七打理乱糟糟的羽毛,却也知道这样不太合适,忍住了。
盛流玉是在深秋离开的,还没经历过这一遭,并不知道共苦会是个什么引得书院上上下下全体师生怨声四起的残忍刑罚。
但凡修仙,无论修的哪一条道,随着修为的增长,必然是逐渐脱离了肉体凡胎。寻常的刀剑不能割破皮肉,俗世的痛苦也不必体会。
以至于修道之人与凡人离得越来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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