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夸张的是,那位太太竟还戴着帷帽,半透明的长纱遮到了腰际,半点样貌都没漏出来。
那两人从门外进来,男子走到前台,礼貌地要求订一间大房。
那男子在前台名单上签下名字——谢长明。
伊老板瞥了一眼他的字,写得也极俊,又问:“这位太太,该如何称呼您?”
那位美丽、瘦弱、可怜的太太没有回答,拽了拽丈夫的袖子。
谢长明笑了笑,介绍道:“我太太才害过热病,喉咙很痛,说不出话,你称他为谢太太就好。”
伊老板差点没当场骂出声。
在她看来,哪里是这位谢太太不想说话,她是不敢说话。
这样的年代,在桐城这样的地方,竟还有体面的先生要太太穿古板的衣裳,戴帷帽,不许对外人露脸说话。
再英俊的男子,这样古板不知道理,伊老板也生不出什么心思了,只觉得这位谢太太着实可怜,在外都被如此挟制,想必在夫家更难熬。
想到这里,她的语气懒懒:“小周,领客人去203号房。”
第081章 生蛋
伊家旅馆并不算大,楼梯也很狭窄,只在转角处开了一个小窗户,照进一束不算明亮的光。
小周在前面领路。
伊老板饮了口茶,看着他们的背影。
忽然,谢太太被过长的裙裾绊了一下,眼看就要跌倒,又被谢先生拦腰扶起。
与此同时,楼梯上传来“砰”的一声,原来是一只胖猫从谢太太的怀中掉了下来,团在地上。
幸好没有出事。
伊老板提心吊胆地想着,又听那位谢先生道:“谢太太,路都走不好,是要抱着吗?”
语气里似乎有淡淡的责备和嘲讽。
谢太太似乎垂下头,连牵着谢先生的手都松开了,背影越发可怜。
伊老板喜欢英俊男人,却更看不得娇弱的女子垂泪,正要南风放下茶盏,上去讲些和气话。
那位体面的谢先生却稍稍弯腰,将猫捞入怀中,又佯装严肃道:“是猫太胖。”
谢太太重新扶住谢先生的手。
从头到尾,也不知那位害了热病的谢太太有没有说出一句辩驳的话。
伊老板越发觉得她可怜了。
小周用钥匙开锁,推开门,领着两人进去。
这是伊家旅馆最贵的一间套房,不算太大,却很整洁。装修用的是西式风格,进去便是客厅,里面摆着柔软的沙发,地上铺着针织的毯子,左边是卧室,中间隔着厚重的布帘。
小周看到谢先生掀开帘子,将谢太太和猫都送进去,又重新拉好帘子,外人再不可能窥视到谢太太的身影,才走出来,很客气道:“麻烦你了。”
小周才十五六岁,已在这里跑腿两年了,很是机灵,立刻道:“怎么会!您要是有事,立刻摇铃叫我就行了。”
谢长明拿出五块钱,递给小周:“去帮我买块蛋糕,还有些时令水果,再买一份报纸。对了,周围有什么医馆也告诉我,我太太的药吃完了,要抓新的。”
待小周出去关上门,谢长明才回到卧室。
一鸟一猫,都瘫在床上。
猫瘫成了个猫饼,鸟却倚在床头,微微蹙眉,看起来有几分美人轻愁的模样。
对于寻常人而言,没有拥有过灵力,便能习惯这样的生活。而辟黎和长明鸟是天生的灵兽神鸟,一生下来,灵力就很充沛,陡然失去后,比人类修士要更不适应。况且盛流玉还要维持人形,更加虚弱。
谢长明坐到床沿,拿出一块灵石,没等盛流玉阻止,直接捏碎了,房间里的灵力立刻充盈起来。
他温声道:“你先休息一下,我下去有点事。”
又哄道:“待会儿吃甜点和水果。”
方才并没有付钱,只是上来放了行李,先安置好虚弱的小长明鸟和胖猫。
谢长明沿着楼梯下去,和伊老板商谈暂住几日,要付多少钱。
伊老板麻利地算完钱,又问:“谢太太呢?怎么不下来?一个人在房间里多无聊,我和陈妈还能陪她说说话。”
谢长明道:“他有点累了。”
伊老板的语气有点可惜:“这样啊——”
转而又问起了谢长明的家境状况。
这是很正常的事,不仅老板经常会询问这些,同住一个旅馆的房客也会相互介绍自己的身份。
谢长明按照事前编好的话敷衍伊老板。
北边大家族中的子嗣,兄弟们大多出门闯荡,独留他一人在老家支应门庭。现在不是从前了,老家的生计越发艰难,又听闻起了强盗,到处肆虐,心中不安,便带着妻子去投奔兄弟。
伊老板听完了倒也没怀疑,毕竟这些和谢长明目前的状况很符合,模样很年轻,做派又很古板,像是与桐城一般人有些脱节,果然是才从乡下赶来的。
谢长明最后道:“还是几年前收到的信,也不知道他还在不在这儿,要多寻几日。这段时间就要麻烦伊老板了。”
伊老板是个生意人,面上笑得圆满:“哪里哪里,都是谢先生照顾我们生意。”
谢长明不再多话,重回二楼房中,走到卧室,灵力只余二三分。
而盛流玉也恢复了许多,有了精神,散漫地坐在床边,宽大的裙摆落了一地。
他偏着头,半垂着眼,睫毛映着光,落下一片青灰的影子,是十分美丽的模样。
谢长明怔怔地看了一会儿,正要开口,盛流玉却忽然抬头,食指贴着嘴唇。
怎么了?
神鸟的五感要比一般人的敏锐许多。
旅馆内很安静,只有楼下传来很轻的说话声。
大约是伊老板和那位周妈在聊闲话。
伊老板叹了口气:“这位谢太太生得命苦。”
“那个谢先生,和别人讲话也客客气气,对自个儿老婆怎么那样?”
周妈应了一句:“看起来不也蛮好的。”
伊老板道:“连出门都要带帷帽,能有什么好?都什么时候了,皇帝老爷都快没了,竟还有这样的家庭。”
“话也不让说,妻子绊倒了,不先哄一哄,反倒责怪人家不会走路,这是什么道理?就生得人模人样,实际上,哼!”
盛流玉听到这儿,忍不住笑了笑,仰头促狭道:“下面在骂你。”
实际上骂得是很没有道理的。
谢长明并没有不许盛流玉说话,是这只小鸟自己怕麻烦,不愿意学女子的嗓音,才让谢长明代为回答。在楼梯上时,谢长明不过是逗他一逗,却被踢了一脚。
凡此种种,都是盛流玉的娇气所致,却全都推到了谢长明的头上,算起来实在是冤屈。
谢长明看他笑得开心,装作有几分生气,淡淡道:“怎么?骂我你很开心?有没有点良心?”
盛流玉不屑地哼了一声,拒不承认没良心这一事实。
谢长明走到他面前,俯下身,低声道:“你现在是谢太太,自古以来,夫妻一体,别人骂我,是有几分丢脸。”
说到这里,谢长明顿了一下:“但是,这位谢太太,你就很有脸面吗?”
一瞬间,盛流玉的脸立刻红了,他睁大眼,金色的眼瞳里映着谢长明的影子,惊吓多于恼怒:“你——”
过了片刻,小长明鸟终于缓下心神,又恢复了往常利落的嘴皮子:“谁是谢太太?我以大局为重,忍辱负重罢了!”
谢长明反问:“真的吗?”
盛流玉:“……不是假的谢太太难不成还是真的?”
谢长明一怔,其实反问的不是这一句。
而楼下却还未停。
伊老板继续道:“现在倒也算了,以后那位谢太太还要生儿育女,难不成也像现在这般?”
谢长明闻言,挑了挑眉:“听到没——”
话只说到这里。
盛流玉疑惑地看着他。
谢长明本来要说的是,作为谢太太,还要生蛋的。
话未出口,还是停了。
罢了,这小东西才十八岁,还是只小鸟,讲这些并不合适,暂且放过他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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