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道:“小猫是怎么喵的?”
可眼前不是猫,而是一只鸟,也从来没有啾过。他是很要面子的鸟,即使想要什么,也要饲主主动提供,撒娇讨来的,不是真心给他的,他不会喜欢。
盛流玉不理会他,面色冷淡,只后悔没把胖猫带出来,真咬谢长明两口,想必那猫会很乐意效劳。
喝完粥,又吃了几个果子,才算是喂完食,谢长明扶起盛流玉,他却并不要人扶,推开了谢长明,自己反而踉跄了一下,半扶着扶手上了楼。
谢长明在后面跟着,也没强求。
两人是在演戏,好歹明面上是强迫,也不能太亲密。在一般的法术里,千里眼要比顺风耳容易得多,如果就近布置法阵,谢长明会发现,而想要远远地听,排除纷繁复杂的喧嚣杂音是很困难的。那么郑合升会用的只有在远处看。
他还在观察。
而谢长明在等着他。
门窗都是紧闭的,屋内点了灯笼,他们没什么事做,谢长明松开绷带,看到掌心的骨骼已经重新生长,折断处的伤痕变得不再明显,血肉也逐渐丰盈起来。
临走之前,他将断掉的骨头拾起来了,放在了芥子里,留着以后用。
忽然,有人敲响门,是陈婆急匆匆推开了门,也顾不上什么礼数,慌张道:“出事了,你们快藏起来。”
陈婆的背脊有些佝偻,她的声音发颤:“难怪说是家里有亲戚的皆可来此寻亲,府君和那个什么将军刚下了令,所有适龄男子都要入伍,现下已经快来这里搜人了。”
她连忙吹灭了蜡烛,叮嘱道:“不能再点灯了,我看外面的人也快来了,现下也无法出城。你们别害怕,在柜子里藏好,我已经撕了昨日账本上的那页,只盼望着糊弄过去。”
他们只相识一天,没有多深厚的感情,陈婆完全是出于善心,以及不希望更多的人去送死。在她眼中,谢长明和盛流玉是好好的少年人,暂时路过这里,怎么也不该赔上自己的两条性命。
谢长明站起身,偏过头,外面树上的麻雀微微一动,黯淡的眸子突然多了一层光,它看到一群人已经到了客栈门口。
陈婆双手合十,在面前晃了好几下:“老天保佑,希望你们没事。”
第135章 魔头
陈婆吹灭了灯,没来得及指使他们如何躲藏,便听到外面传来巨大的声响,再也没有多说一句话的功夫,匆匆忙忙地往楼下走。
楼下已是兵荒马乱,如土匪过境,砸桌椅的响动,瓷器破碎的声音,几声怒吼,还有陈婆的苦苦哀求。
谢长明静静地听着,也静静地等着他们来。
他又想了一会,为什么会这么做。
来的太快,不像是突如其来,倒像是早有预谋。
楼下逐渐安静,似乎是尘埃落定,却只是一个开始。一扇又一扇的门被踹开,有几间里住着来往的商户和旅客,无论身份户籍,所有的男人都被抓了,只剩女人和孩子的哭嚎声。
最后,那一行杂乱的脚步声到了三楼。
有人一脚踹开了门。
与还算得上亮堂的走廊不同,屋内窗帘紧闭,几乎没有一丝光亮,很暗,为首的那人稍眯了下眼,还未适应,往里走了几步,不忘叮嘱后面的人:“门上没有灰尘,这里肯定有人住过,给我仔细搜。”
他的话音刚落,脖子就被利刃划开,众人皆没有反应过来,只见滚烫的鲜血直冲屋顶,淋的身后那人满身满头。
陈婆则站在那人后面一步,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很快,后面那人也死了,这次是心脏,倒没有喷血,体面干净了许多。
后面有七八个出来征兵的军士,看到此情此景,即使是上过战场的都吓得不清。
他们往里看去,谢长明站在门前不远不近处,他的面容冷淡,半垂着眼,看起来很有些百无聊赖的意思。左手握着一把长刀,那刀极锋利,刀尖上沾着几滴血,可以轻易取这里任何一人的性命。
他漫不经心地问:“你们要来做什么?”
后面的人勉强道:“大胆狂徒,我们奉大将军之命在城中征兵,你拒不……”
那人的身体也软软地倒了下去,没人看清他如何出刀,皆不敢再直视谢长明,连手上的人也不要了,作鸟兽散,顷刻间便消失得干干净净。
不仅有那些客人,连掌柜的也被压在后头。他已快四十岁了,大病初愈,毫无精神,也逃脱不了,要被抓去当壮丁,此时如丧考妣,一朝被放开,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浓重的血腥味蔓延开来,盛流玉皱了皱鼻子。
他不大能闻得了血腥味。
谢长明收起刀,转身对还愣在一旁的陈婆颇为客气道:“这里待不了了,劳烦 你替我们换一间。”
陈婆似乎突然不认识这个年轻人来,她怔怔地看着自己沾了血的灰褐色鞋面,还是掌柜的不顾谢长明像个杀人魔头的事实,连忙凑了上来,把陈婆往后拽了拽,殷勤且害怕道:“您,您请……”
一切都安静了。
这间客栈里再也没有其他人,全都四散逃命去了。
他们待在另一间屋子,只是没有打扫过,灰尘重,只好开了窗,冷风吹了进来,盛流玉的长发微微摇晃,半晌,他轻轻道:“你不要杀人了。”
如果是世上的任何一人,大约都要以为小长明鸟是厌恶谢长明杀人。
谢长明却明白他的意思。
果然,盛流玉又添了一句:“如果非杀不可,我替你动手。”
杀人是不得不做,却又有损阴德的事。特别是修仙之人杀普通凡人,即使对方恶贯满盈,对于修士而言却也是无法抹去的罪孽。长明鸟则不同,他是神鸟,有天神庇佑,不用背负因果,也不会损伤修行。
谢长明要杀的人,盛流玉不会阻止,他只是,只是不想这些人会成为谢长明修行之路上的阻碍。
谢长明听完了,有点好笑,握住了小长明鸟柔软的手,肤色很白,手指修长,形状很美,是摘花、翻书、捻棋、抱猫用的,这世上一切不愉快的事都不应该由这双手去做。
他终究没有笑,也没有敷衍过去,那些话在舌尖停顿了片刻:“我不怕杀人,是真的不在乎,只是别叫血染脏你的手。”
盛流玉很轻地叹了口气。
又过了片刻,谢长明伸手摸了摸盛流玉的后颈,他掌心的皮肤绝算不上细腻,很粗糙,又有伤疤,突然碰到,盛流玉被他摸的有点痒,稍稍避开了些,偏头望着他。
谢长明道:“别躲,看你冷不冷。”
郑合升进来时,凑巧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那人被魔修绑架囚禁的人还未屈服,正躲着他的纠缠。
因为谢长明身形的遮掩,郑合升并未看清盛流玉的脸,却也不在乎,他只要和谢长明谈生意。
方才来的那几人确实是一次试探,试探这个魔修究竟会不会杀人。如果他确实杀了人,那是假的概率便会大大降低,因为很少会有这么一次任务葬送自己修仙的前程。天道叩问之下,任何人都无处遁下,无论是哪一个修仙人士都很清楚天道的严苛之处。
郑合升眉眼疏淡,穿着身长袍,颇有些清心寡欲的道士风范,他笑着道:“谢兄,我的事,想必已经有人告诉你了,我也不再多赘述,只想与你商量接下来该如何做,有一桩生意要谈。”
谢长明抬起头,他似乎没把眼前这个人放在眼中:“我不是那个半魔,回不回魔界是无所谓的事。”
郑合升道:“那小半魔胆子小,想要逃回家乡,谢兄自然不同。你的修为连我也谈不透,即使待在人间,又有何人能够阻止你。”
谢长明“哦”了一声,他问:“那要与我做什么生意?”
郑合升道:“正是你怀中的美人。你不想完全得到他吗?”
谢长明撑着头,眉眼懒懒散散,很漫不经心似的:“想要得到一个人很容易。杀了他的亲朋好友,折断他的手脚,废了他的修为,也就跑不远了。如果还不死心,就弄瞎双眼,将耳朵也戳聋,叫他再也起不了心思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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