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长明明了地扔给小姑娘一锭银子,买下了那篮花。
盛流玉挑挑拣拣,从里面拿出开得最好的一朵,将剩下的还回去了。
然后,他把花往前一递,微微低头,对谢长明道:“帮我戴。”
盛流玉的本体是鸟,天然地亲近树、亲近花。虽然现在是人形,对人情世故却不太通,只看过女子戴花,不知道男子一般是不戴的。
谢长明接过芙蓉,那花似乎很重,他的手往下坠了坠。
为了戴花,盛流玉解开了烟云霞,露出不常见到的眉眼。
谢长明能看到他轻轻颤抖的睫毛,像是蝴蝶脆弱的翅膀。
盛流玉等了片刻,歪了歪头,问道:“怎么了?”
谢长明沉默地将芙蓉簪在盛流玉的鬓角,用很轻的声音道:“很好看。”
美人簪花,没有不好看的道理。
在接下来的一路,盛流玉收获了许多人的关注。
有偷看的,有直白盯着的,有跃跃欲试要上前的,都被谢长明吓退了。
盛流玉的脾气不小,也不能因为别人看自己,就把这些人的眼珠子都挖出来。
热闹是很新鲜,也很好,可盛流玉不喜欢别人看自己的目光。
于是,他对谢长明道:“我变成鸟,这样就能停在你的肩头。”
谢长明的肩头只停过谢小七,停别的鸟,似乎是不可能的事。
盛流玉很天真地问:“不行吗?”
谢长明委婉道:“大部分的鸟,都是提在笼子里的。若是站在肩膀上,也很引人注目。”
盛流玉道:“不可能。”
谢长明想让他知难而退:“站在肩膀上,拿在手上的,只有鹦鹉八哥。”
盛流玉道:“我绝不会变成那种多嘴多舌的鸟。”
听起来,很看不起会说话的鸟。可能是忘了自己也是会说话,且说得很好的那种。
盛流玉意识到此事行不通,有点丧气,停在树下,想要隔绝别人的目光,不愿意再走了。
谢长明不太想惯着他。
可是这样的事已经做了许多次,再放纵一次,似乎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而且也只有这么一次,或许不止,但也只会是很少的几次,总不至于很多。
谢长明道:“也有那种很可爱的小鸟,就是又小又圆的模样,停在肩膀上,也不算突兀。”
盛流玉如梦初醒。
可爱,又小又圆。
在他心中,那样模样的鸟,是很不体面,他看不上,自然也不会记住。
谢长明道:“你不愿意……”
盛流玉打断他的话:“行。”
他化身成了原形,飞到了枝头,眨眼之间,变了个模样。
巴掌大小,小且圆,脸上是一双黑亮的小眼睛,喙很短,也钝,不知道用什么手段将芙蓉簪在蓬松的白色羽毛上,几根尾羽竖在后头,不太遮得住屁股。
谢长明一怔。
盛流玉能感觉到谢长明在看着自己。
他现在是鸟,说不出话,只能“啾啾”地叫了两声。
终于,谢长明什么都没有问。
他说了句话,盛流玉听不到,从芥子中拿出灵石,丢给谢长明,意思是让他解决。
谢长明将灵石也变小,放在蓬松的羽毛里,藏了起来,外人看不见,盛流玉勉强满意。
所以,他也听到谢长明说的是:“小胖墩。”
小长明鸟愣住了。
谢长明道:“是听不到吗?”
“小胖墩,过来。”
对于这样的称呼,盛流玉怒不可遏,再也管不上自己那只饮露水,食仙果的喙有多金尊玉贵,狠狠地啄了谢长明一口。
可惜太钝,伤害不了谢长明。
谢长明将他捉住,撂在自己的肩膀上,笑出了声。
作者有话要说:
鸟:我恨!
第052章 浪荡子
盛流玉并不承认“小胖墩”这个外号。
谢长明看似认真地问:“那叫你什么?盛流玉么?也不知道有没有人知道这是小长明鸟的名字。”
盛流玉一怔,黑亮的小眼睛陷入茫然,片刻后才“啾”了一声。
看来是屈服了。
但也不是完全的屈服。他只是默认谢长明用这个外号称呼他,但若真要叫,他是不应的。
不过变回了鸟后,即使是以盛流玉很看不上的圆胖体形,他也自在了许多,安静地蹲在谢长明的肩头,才开始还顾着体面,很矜持冷淡,后来心性大约是随着体形一起幼化,时常蹦来蹦去,有新鲜事就用小脑袋拱着谢长明的脖颈,要他也看。
被绒毛蹭过的皮肤会有些痒,谢长明道:“小胖墩,你且安分些。”
小胖墩装作听不懂人话,蹦得更厉害。
谢长明拿他没有办法,任由他继续蹦。
汛阳城很大,逛起来也很需要一段时间。
盛流玉待在谢长明的肩膀上,不用走路,自然也消不了食,反而又多吃了很多果子甜糕。
谢长明怀疑这小东西要撑破肚皮。
逛了一下午,到了黄昏时分,日头落山,街道旁点起了灯笼,树上凝了露水,缓慢地聚在叶子尖上。
盛流玉猝不及防被冷露袭击,羽毛与以往比也很不丰满,吓了一跳,委委屈屈地“啾”了起来。
谢长明在替他买兔子灯笼,也猝不及防地被鸟袭击。
摊主道:“客人,这只小鸟真可爱。”
谢长明将盛流玉重新放回肩膀上,温和地笑了笑,点了下头。
不过没有说给小长明鸟听。
他偏头看了一眼,大约是闹腾了一下午,现在又冷,深秋露重,小胖墩此时已很疲惫,小脑袋一点一点,似乎就要睡着了。
谢长明拿上灯笼,往订好的客栈走去。
十月的天,谢长明额外加钱,要了炭火。
灯火摇摇晃晃间,外面的天色黑尽了。
盛流玉没有变回人形,依旧保持着矮圆的模样,躺在柔软的床上,已经睡熟了。
谢长明看了他一眼,走到桌旁,随手翻着白天买来的书,很没意思,索性从芥子里拿出几张纸,叠成麻雀形状,放飞出去。
纸雀点了一只眼睛,另一只眼睛点在谢长明手中的玉石上。
半晌后,玉石上点着的眼睛一亮,有画面忽地闪出,又骤然被切断,只余人声艳曲从里面传来。
谢长明下意识地朝床上看去。小长明鸟依旧睡得很熟,他又加了层阻隔声音的阵法。
纸雀被放飞去了茶楼、楚馆、赌场之地,这些地方人多嘴杂,消息灵通,谢长明想听听看是否有怨鬼林的消息,其实也没多做指望,只是闲极无聊。
那些人谈得最多的便是今日刘家倒台,再来是些很不堪的谈话,谢长明来回切换,最后在青楼里听到有人说起了怨鬼林。
床上的盛流玉打了个滚,醒了过来。
周围很寂静,隐约有蜡烛燃烧时的响动。
盛流玉扑棱了一下翅膀,又幻化成人形,随手捞起床边的烟云霞,绑在眼前,才看到谢长明坐在桌旁,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他走了过去。
除了蜡烛,还有些他不能辨认的别的声音。
谢长明按住玉牌,抬起眼,看向才醒的盛流玉,从容道:“小胖墩,你不能听。”
盛流玉几乎忽视了这个屈辱的称呼,很不服气道:“怎么你能听,我就听不得?”
谢长明不动声色道:“青楼楚馆里的话,都是些淫词艳曲,靡靡之音,你听什么?”
盛流玉虽然很不通人事,可不知道从哪里看了些杂书,慢半拍地反应过来谢长明话里的意思,脸色涨红,指着谢长明道:“你这个,这个浪荡子!”
明明白日才听了一箩筐骂人的话,到了晚上再骂人,依旧如此无力,并不能攻击到谢长明。
谢长明不承认这件事,不过也不想再和盛流玉纠缠,毕竟多说多错,关于这些事,小长明鸟还是少听为妙。
于是,他强行转换话题:“怨鬼林的事要听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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