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安行伸手搂住他。
抱着柳煦沉默片刻之后,他有些怅然地叹了口气,开口说:“就是明天了。”
“嗯。”柳煦应了一声,又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背,说,“没关系……别怕。”
“我不怕。”沈安行说,“你陪着我我就不怕。”
柳煦笑了一声:“陪你到世界末日。”
沈安行无奈一笑。
第二天的27号,柳煦领着他到了公安局。
刑警和民警的专业性虽然各有千秋,但分家分得并不过分。两人一过去,就看到谢未弦站在门口,一看就是在等他们两个。
两人被谢未弦一路带着,走进了审讯室——更严格地说,是审讯室后面的屋子里。从这个屋子里,能透过一面巨大的玻璃看到里面的情况。
这是面单向可视玻璃。他们这边看得见里面,里面的人却看不到外面。
他们一进去,就看到屋子里有两个警察坐在座位上,一人在记录着什么,一人正屏息凝神地看着审讯室里,面色十分严肃。
徐凉云也在这里。他嘴里叼着根烟,正在那儿吞云吐雾,搞得审讯室里一股子烟味。
沈安行走了进去。隔着这面玻璃,他终于久别七年地看到了真正的沈迅。
沈迅坐在审讯室里,对面坐着个老刑警。他还是老样子,穿得一身邋邋遢遢,脸上挂满凶恶,但脑袋上被绑了一圈绑带,脸上还有血痕,左半边脸还青紫着。虽然还满脸不服,但意外地眼神闪躲着,看起来有点害怕,一看就是被徐凉云揍怕了。
沈迅从来没这么老实过,沈安行一时间觉得他熟悉又陌生。
谢未弦回头关上门,往里走去,说:“闲话不多说,进入正题。跟我们预料的一样,你爹什么都不肯说,得麻烦你俩进去对质。我也会跟着一起进去,但是只负责在边上记录和以防他突然动手,不会说话,你俩自力更生,可以?”
柳煦朝他比了个OK:“妥。”
谢未弦也知道他俩肯定没啥问题,点了点头,拿上了记录用的书板、纸张和笔以后,又转头看向徐凉云。
徐凉云按了按左边耳朵上的蓝牙耳机,道:“老向,人来了。”
屋子里的老刑警听了,回了回头,朝着大玻璃这边比了个OK。
然后,他站起了身,回头走向了这边。
谢未弦也打开了门,待他走出来以后,就朝沈安行比了个手势,示意让他先进去。
沈安行:“……”
沈安行撇了撇嘴,转过头,看向审讯室墙上挂着的表。
9:46。
无常写的时间,是10:01分。
——
沈安行走进审讯室里,久别七年地站在沈迅面前时,他就看到沈迅表情一怔,眼里一顿,几番惊慌第一时间从眼底里浮现了上来。
但那惊慌只有一瞬。转眼间,它们就都变成了愤恨与怒意,甚至还有许多厌恶。
沈安行这才觉得他熟悉了起来。这么多年以来,他就是在这种眼神下活下来的。
他甚至都知道沈迅现在在想什么。
沈安行看着他,开口说话时,声音都冷得有点冰冰凉:“好久不见。”
柳煦甚至都没想到他会平静成这样,忍不住在他身后愣了一下:“……”
沈迅一下子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一看就是想动手。
但他站起来时身子一歪,脸色也跟着痛得一变,一下子又跌回了座位上——一看就是昨天试图逃跑的时候腿上受了伤,所以没办法很好地站起来。
沈迅气得要命,只好坐在座位上看着他咬牙切齿。
沈安行不但没害怕,看向他的表情反倒更加平静起来。
他说完那句“好久不见”以后就沉默了下来,像是在等沈迅回应。
沈迅却一直都不说话。他应该是知道自己理亏,就一直咬牙切齿地瞪着沈安行,一句话都不说。
虽然不说话,但他眼睛里却写满了威胁。
沈安行看得出来,沈迅在无言地对他说,“你只要说一句多余的话,出去我就不会饶了你”。
沈安行忽然破天荒地对他笑了一声:“你出不去了。”
沈迅:“……”
沈安行又说:“你就没什么想对我说的?好歹一起住了将近十年。”
“……有什么好说的。”
沈迅终于开了口。这么多年过去,他的嗓子被烟酒腐蚀得更甚,话里行间都透露着骨头里的糜烂。
他死死瞪着沈安行,一字一句都哑得断断续续:“什么一起住了十年……你以为我想养你吗。”
“我也不想被你养,说实话。”
沈安行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他,说:“可我们不就是这种关系吗。”
沈迅:“……”
“你恨我,我也恨你,但你不得不养我,我也不得不被你养,你祸害我的人生我祸害你的人生,我们就是这种关系。”
“所以我一直都想跑。既然互相记恨,那就互相离远点,对大家都好。”
“……但我真是没想过你连放我走都不肯。”
“我凭什么放你走。”沈迅冷笑一声,对他说,“我他妈拿钱堆出来的儿子,不好好在我旁边待着,想他妈跑?”
“你他妈——”
一听这话,柳煦当场就炸了,他一步迈了出去,想上去揍沈迅。
但他刚冲出了个脑袋去,就被沈安行一把拉住了。
沈安行拉住他,然后转过身,把他往后推了推,说:“这儿等着。”
柳煦一怔。
沈安行把他安置好以后,就转过身走了。
他把两只袖子各往上撸了撸,然后跨着大步,沉默着疾步走到了沈迅跟前。
柳煦眼前忽的一晃,忽然感觉这一幕像极了高二那年的运动会。
他感觉沈安行现在像是要去揍孙城。
谢未弦见到此情此景,默默地把笔塞到了另一只手里,不动声色地往门边凑了凑,伸手把门上了锁,还猛烈地咳嗽了两声,盖过了咔哒的锁门声,断了沈迅的生路。
而柳煦的感觉则完全正确。
沈安行走到沈迅跟前,扬手就是一拳,一下子把沈迅揍了个人仰马翻。
柳煦眼睁睁看着沈迅被揍得往后一翻,连人带椅哐当趴在了地上。
他昨天本来就被徐凉云两下摔伤到了骨头,还从楼梯上跌了下去,这一下摔得浑身都疼,一时间疼得嗷一嗓子,慢慢在地上打了个滚,接着嗷嗷喊起了疼。
“给我起来。”沈安行幽幽道,“我现在就告诉你把儿子留在身边是个什么后果。”
柳煦:“……”
站在审讯室后头的人看到这一幕,齐刷刷地全被吓愣了。
原本负责审讯沈迅的老刑警站在巨大的单面玻璃后面呆了几秒,反应了过来,连忙在审讯室后的屋子里大喊了一声:“快拦着他!!”
门后的几个警察这才如梦初醒,连忙扑了上来,把审讯室后面的门敲得砰砰响。
徐凉云站在原地,动都没动。
他嘴里叼着烟,站在门后一动不动地看着沈安行,满脸无悲无喜。
敲门声太响,沈安行回过头去看了一眼。
这一看,他就看到谢未弦正背靠着这道门,一手叉着腰,没什么表情地看着沈安行的复仇现场。
沈安行回过头去时,谢未弦还冲他风轻云淡地指了指沈迅,说:“继续。”
门后死命拍门的姓向的老刑警气得声音都撕心裂肺:“谢未弦!!!你他妈的锁门干嘛!?!你拦着他啊你你干嘛呢!?!”
谢未弦手撑着门装聋。
沈安行:“……”
沈迅趴在地上捂着腿,疼得龇牙咧嘴。
他揍沈安行揍了将近十年,眼下被他反手揍了这么一下,心里相当不平衡。
他咬着牙,死死瞪着沈安行,手撑着地,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还大骂道:“你他妈敢打我?!我他妈是你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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