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很快就走到了那个黑色屋宅的前面。
沈安行拉着柳煦在屋前站定。在这里,惨叫声与笑声都最为震耳欲聋,恐惧深入四肢百骸,就连浑身的骨头都仿佛被连带着震颤起来一般。
里面传来的惨叫声停停断断,又不断交叠。他们在门口站了片刻后,那惨叫声就停歇了下来。
不知道是断了气,还是躲到了某处去,不敢出声。
沈安行低了低头,伸手拉了拉柳煦,又掀开了外面的衣服,把柳煦紧抓着自己胳膊的手放到了校服里面的那件短袖上。
沈安行说:“先抓这个。”
柳煦有些茫然,但还是乖乖听话了,伸手紧紧地抓着他里面的衣服。
然后,沈安行就脱下了身上的外套。在他脱下来的那一瞬,他胳膊上的那些嵌入皮肉里的冰与还残留在身上的那些淤青与疤痕一下子刺痛了柳煦的眼睛。
柳煦怔了怔,他张了张嘴,刚想说些什么。可就在此时,沈安行一下子把脱下来的外套罩在了他头上。
柳煦一个音儿都没来得及发出来,眼前就瞬间变得一片黑暗。
沈安行又把他抓着自己衣服的手挪回到了自己胳膊上,又说:“有点凉,但你抓紧点。记得盖住这个,哪儿都不要看,头也不要低,别松开我。”
沈安行的胳膊上是真的凉,甚至到了冷的地步。那就像冬日里被冻了数日的冰,冷得简直冻手。
而上面那些嵌在皮肉里的冰还有些许的硌手。柳煦想到刚刚在他眼前一闪而过的沈安行胳膊上的那些旧淤青,一下子就又联想到他在这里找到沈安行时,对方正在不远处停了下来,慌慌张张地把先前撸起来的袖子放下去的那一幕。
……
柳煦抿了抿嘴,心绪有些复杂。
他现在不知道沈安行是要干什么,但他下意识地就相信了他,就点了点头。点了头之后,他又觉得沈安行可能看不出来他在点头,就又说:“知道了。”
沈安行却还是不太放心,又说:“还有,无论听到什么,都不要跑,千万不要松开我。”
柳煦又听话地乖乖应了句:“嗯。”
沈安行却还是不放心。
他站在门口轻皱着眉,表情十分难看,看起来颇有些苦大仇深的意味。
让他带着柳煦进去,无异于是让柳煦把命交给他。
但他一向不想干会让柳煦以命犯险的事情。
但他又知道柳煦是个什么样的人。让他站在外面等着沈安行出来,那跟杀了他没两样,他也绝对站不住的,很有可能他在这儿站着站着,就自己跑进去找沈安行了。
一个人跑进夜晚的黑色屋宅,那绝对死路一条。
冰山地狱守夜人最清楚这件事。
站在原地又权衡了一番利弊后,沈安行就觉得可能还是自己带着他最保险。
最后,他又无奈地叹了口气,低头对抓着他的手,整个人都紧紧贴在他身上,一声不吭地等着他动作的柳煦:“走吧。”
第15章 瓷娃娃(十四)
沈安行说罢,就领着柳煦走了进去。
但在他收回目光,打算往里走时,突然一抬眼就瞟见不远处的巷口里,有个人影正靠在那里,一双眼睛狼似的盯着他瞧。
一看就不怀好意。
沈安行顿了一顿,看了看那道人影。那道人影见他似有所感,就忽的扬了扬嘴角,朝他浅浅一笑后,便往巷子里走了两步,消失在了巷口处。
沈安行抿了抿嘴角,又轻轻皱了皱眉,也收回了目光,带着柳煦往里走去。
他往前踏出了一步,在那一步落下之时,寒意瞬间从他脚底四散而去,眨眼间便结作了满目的冰,将四周的幽幽黑气全部冻结了起来。
眨眼间,眼前的所有就成了一片冰原。
柳煦感到了四周升腾而起的寒意,以及跟随着寒意一同升起的阵阵冷风,他被冻得一哆嗦,又连忙拽紧了沈安行盖到他头上去的衣服,这才没让衣服被吹飞出去。
沈安行也转头按了按他头上的衣服。隔着一层布料,柳煦又感受到了他手心里的冷气。
四周是真的很冷,可柳煦贴着这里最冷的沈安行,却又根本不觉得冷。
他紧紧抓着沈安行,哪怕露出来的手都被冻得通红。
房子里传出来的笑声仍旧不绝于耳,震耳欲聋一般的响。
惨叫声倒是消失了,不知是人断了气,还是找了地方藏起来不敢出声。
沈安行在院子中央留出了一条过道来。他领着柳煦,慢慢走进了屋子里。
他走到屋前,推开了门。在门被推开的那一瞬,里面的尖叫声和兴奋疯狂的笑声瞬间清晰了起来。
和白天不一样,就算踏进了房子里来,他也还是能很清楚的听到婴儿的兴奋笑声。这还不算什么,最恐怖的是,这些笑声竟然在那一瞬一下子多了起来,一声接着一声此起彼伏,又相互交错着,就那样编织成了一个真正的地狱。
就好像这屋子里有很多个鬼婴一般。
柳煦紧紧抓着沈安行,和他一起站在门口,感觉自己就站在地狱的入口。
这些声音尖利刺耳,房间里传出来的血味浓重腥腻又刺鼻,那些关乎生死的恐惧感一下子袭了上来。
他眼前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见,就那么惊慌地死死盯着眼前的一片黑暗,哪儿都不敢看。
他突然听到沈安行说:“闭上眼。”
这道声音平静又淡然,就像那些旧日的温柔。柳煦忽然就也跟着平静下来了些许,喉结动了动后,就很听话地慢慢闭上了眼。
他看不见,但沈安行看得见。
沈安行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的黑暗走廊,就在客厅门口那里,有一个浑身灰黑色的小孩坐在那儿咯咯地笑着,撕扯着手里的一具尸体。
周围什么光都没有,屋子里比外面还黑,但守夜人并非普通人,虽然比不上正正经经的鬼神,但好歹也算是半个鬼神了,自然五感通达,在黑暗里看清什么东西,并不算难事。
沈安行看到那婴儿满脸是血,很开心的在咯咯的笑。
而被他抓在怀里撕扯着的那具尸体,早就被他揪掉了脑袋。那个人的脑袋不知是被鬼婴怎么玩的,就在不远处的走廊上歪着,半边头骨都凹陷了进去,鲜血溅了满地,一直蔓延到玄关这边。
那人虽然只剩下了半边血肉模糊的脸,但好歹能看清他的面目。他表情惊恐,眼睛瞪得大到像是要掉出来一般恐怖。
柳煦要是看到这个,可能要吓死了。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算是开门杀了。
沈安行表情漠然地如此想道。
而坐在走廊里撕扯着尸体的小孩就像是没注意到沈安行一样,还咯咯笑着撕扯着那具无头尸。那具尸体已经被他分尸了,双腿都被他撕扯了下来,不知被丢到了何处去,他正举着一只刚从尸体身上扯下来的胳膊,咯咯笑着乱挥着,似乎是在玩什么玩具一般。
然后,他就在沈安行眼皮子底下,双臂往外一展,十分轻松地把这胳膊撕开成了两半。
沈安行看这一幕看得都麻木了,便轻叹了一声,带着柳煦,走进了屋子里。
在他踏入屋子里的那一瞬,正咯咯笑着玩着尸体的鬼婴就突然浑身一僵,就像是感知到了什么一般。然后,他就慢慢转过了头来,脸上毫无笑意,反倒是一片僵硬而又恐怖的茫然。
他的眼眸是一片黑色,没有丝毫眼白,看起来恐怖至极。
沈安行知道他要干什么,却丝毫不感畏惧,接着朝里走去。
他慢慢地迈进屋里,随着他一步步落下脚步,婴儿又慢慢地咧开了嘴,脸上出现了恐怖的笑意。
紧接着,婴儿就又开心的笑了起来,当即甩起了手里的两条胳膊,朝着沈安行就丢了过去。
沈安行身前当即拔地而起一面冰墙,轰隆一声拔了两米来高,一下子扎到了天花板上去,那两条被甩过来的胳膊啪地一声炸在了冰墙上,炸成了一片血肉模糊。
小孩紧随其后,贴在地上就朝他爬了过来,爬的极快,看那样子,他一定是迫不及待地想要把沈安行也五马分尸。
但他想多了。
沈安行轻轻动了动手指,又一道寒风从他脚底迸发而出,四散而去,眨眼间又把整个屋内都冻做了一片冰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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