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叔情逢春(294)
隔着半卷的轻纱幔帘,水雾迷蒙的烛光浅影间,秦卿擦拭手臂之举略微放缓,其睫毛眼影虚掩的眼底眸色不清。
翌日深夜,秦卿从后院温泉阁沐浴完,便吩咐两位司善退去,不必伺候。
在回寝卧的路上——
“这回被调配至此处,可算走鸿运了,我们主子往后必定是皇后人选。”
“可是不,这回总算要扬眉吐气了,虽然主子是男子,但若是成为当朝第一男后,那我等也是跟着平步青云。”两位公公一边扫着庭院中的雪;一边缓缓地尖着嗓子交谈。
漫天大雪,徐徐纷落,铺满屋檐与树梢。
此刻,秦卿站在长廊转角处,双手自然地轻拢在厚厚的裘袍袖中;
其正神情平静地注视着院中扫雪的两位公公,静静地听着两人交谈……
第306章
然而——
两位公公转眼便瞧见了一身清华的秦卿。
随即,便立刻止住交谈,赶紧地放下手中扫帚,恭敬地来到秦卿面前,请安。
“霜妃您身子刚康复不久,还甚是虚弱,不宜四处走动,若是有任何差池奴才们(这里原文竟然是‘奴婢们’(๑òᆺó๑))可担待不起。”公公满脸焦虑地来到秦卿身畔,言语间满是担忧。
“半月前陛下抱您回凝霜宫时,可特意交代过宫人们要好生照顾您,若是您再有差池可就……”公公万般为难,尽述着无奈。
“无碍,我刚沐浴完,这便准备回寝卧歇息。”秦卿清浅地回应声,悦耳舒心。
平日里,这凝霜宫出入的宫人也不多,白昼时分宫人们也鲜少会过来打扰,入夜后若无秦卿特意嘱咐,也不会让司善留下伺候。
连日来,东洲风雪极大。
院内地面有结冰需要铲去,固然深夜时分也有不少宫人都在各处忙碌。
闻言,两位公公便不好再多言。
“为何今夜宫苑外多了些许士兵,可是陛下将他们调度来看押我的? ”秦卿眸色轻和,话气轻平,唇边溢出的气息似白雾般悠缓四散。
其素然静美的容颜之上,面色如常;那一身清雅之气,掩住了几许困乏所致的微倦之态。
“回霜妃,陛下担心有‘闲杂人等’来打扰您休息,便加派了士兵过来,并非是您所言的看押。”
“陛下待您那是呵护备至,夜夜都来凝霜宫‘宠幸’您,岂会是看押。”
“如若您想要去别处走动,仅需通传一声,会有其他领路的公公来带您去的。”两位公公微微哈着腰,低着头,且先后如实地告知其详情。
待两人言毕,秦卿便简单地示意两人退下,随后便独自沿着回廊缓步往寝卧方向而行。
期间,他始终都沉静地观赏着沿路的雪景……
徐徐的幽风,悠然地缭乱了其领肩的轻绒;那眼波悄然轻转的眼底,倒映出漫天的雪舞。
他的眼底虽毫无波澜的平定,但心中却是起伏不定。
当晚深夜,寂静时分。
凝霜殿外,有士兵巡逻。寝宫外,有两位司善在门外守夜。
今夜秦卿并未早睡,其刚饮完补汤,便半卧寝殿内的躺椅上养精蓄锐。
他身着青色的华荣寝衫,身披雍华裘袍,龙纹棉被盖在腰间;且正闭合着双眸,睫毛卷翘,那睫毛的暗影投影在细挺的鼻侧。
寝宫内烛火微明,烛影不稳,有夜风吹入,轻撩其脸庞的发丝。
此刻,寝宫正殿大门处传来正门打开之声。随即,便有人步入寝宫。
眼下正是深夜人静时分,所有动静都细微入耳。
此时,那脚步声愈发临近身后——
秦卿缓缓地睁开了双眼,但并未转过身看向身后之人。
这个时辰,今来此地的,也唯有楚千秋。
今夜霜雨加剧猛烈,寒气比往昔更胜,而楚千秋来时虽是撑了伞,可衣衫上不免也沾染上了些许霜雪。
朦胧的烛火下,将其浅金色龙纹寝袍、与身裹的淡棕色轻裘照衬得暗华浅绕;
那白净无瑕的俊颜之上,神情略显平淡,眼底隐透着几丝疲惫之色;
夜风悄然灌入屋内,幽缓地缭乱其肩领处的轻绒;
那乌黑的长发有几缕随风轻然晃动,亦有几丝发尾更是被带起轻逸的流旋。
楚千秋那佩戴着黄玉扳指的白皙手指、缓慢地牵动下摆,沉静地坐定在秦卿身后的侧椅上……
他沉默不语地目视着侧椅旁,那用以摆放精致陶盅的贡桌。桌上整齐的放置着几盏花纹繁复的汤盅,以及盛放着精致茶点的陶器。
沉寂片刻后——
“朕命人给你送来的补汤,你为何不饮完?”楚千秋目光清浅地将视线落回至秦卿身上,不慌不忙地询问其情况。
期间,更是伸出手,面不改色地替秦卿顺理披在身后地发丝。
秦卿始终侧躺着没动。
烛光将两人松系发丝的同色银链给照得亮泽迷人,流光波动,浅华泛滥;
两人眼中各自暗藏着深邃之色。
“今日我听宫内的小公公谈起,说是你每日夜里都过来。今夜你怎不等我睡得再熟些了再出现?”秦卿轻枕着长椅上的软枕,静态素然,语气幽缓。
此声微浅轻轻,轻妙漫漫。
不似质问,也无讥刺。
其眼底浮现的光影,幽幽静静。
楚千秋那替秦卿顺理发丝的手指,略微地顿住,似是没想到秦卿是醒着的。
其浅金色的华袍,将其眼底的色泽衬显得越发剔透,那眸色平然的眼中,无分毫的情绪波动。
但很快,便恢复了动作,将秦卿耳旁的发丝轻顺至耳后……
楚千秋默然地注视着秦卿那线条优美的肩颈处,眼底缠绕的困乏之色,也随眸色的变幻而悄然变化。
“我平日命公公去请你,你皆以有要事缠身为由拒之。既然如此,你无意与我照面,那你夜里为何还要来此地?”秦卿语气如初地轻稳而言,但却丝毫无转身之意。
昏黄的烛火中……
秦卿的眼眉线条甚是清丽,眼尾的睫毛暗影倒映在眼下,静然地掩住其眼角隐含的几丝不悦之气。
经过赵妃之事后,秦卿对楚千秋已再无丝毫好感。
固然也省去了所有敬称与礼仪,而现如今,他已被强行挂名为“霜妃”,更不可再自称为“臣”,可也绝不会道出“臣妾”二字。
此刻,楚千秋那白皙的指尖,轻绕缠玩着秦卿的发丝;
那乌黑的发丝如精缎般柔亮顺滑,散发着淡雅净丽的清新发香。
“朕不想听你提要求,也不想回答那些不想回应之事。”楚千秋语气沉沉,且漫不经心地目视着手指上那正缠玩缓绕的发尾,“既然你醒了,那便转过身来面对朕。”
言谈间,其平定的气息声,起伏有序,浅浅轻微。
那呼吸声在静夜谧殿之中,格外清晰。悠绕的纠缠在秦卿耳边。
闻言秦卿沉默了许久,才无声而静默地转过身,面对着楚千秋。
那静丽的双眸神情如初,眼帘微垂着目视着别处,并未直视楚千秋……
仅是不言不语地靠卧在长椅上,气态平和的歇息。
只因楚千秋先前所言态度已极为明确,即便是现下开口问那些想了解的情况,那也是枉费心思。
楚千秋必然是不予理会。
“见着朕来了,你怎不起身安?”楚千秋微垂着眼,目视秦卿清美的面容,那阴冷的气焰潜藏在深湖般的眼底;
那无暇修长的手指,将那缠玩的发丝松开了,转而替秦卿顺了发尾。
此举虽是慢条斯理,但冥冥之中却隐然透着几丝阴寒之感。
秦卿缓然地眨动双眸,且随着那眨眼之举巧妙的顺势闭上了双眼,未给予任何回应。
仿若没听见楚千秋此言般,全然不予理睬。
似无言的抗议……
对此,楚千秋也未做强求。
仅是不悦地捏抬起秦卿的下巴,拇指轻捏细玩着那细嫩的肌肤:“今日你饮用的汤蛊旁,未放置盛放鲜甜的陶蛊,你身患的异症可是‘痊愈’了?”
秦卿睫毛轻动了一下,光影随其细微的动作,而使得其眼下的睫毛暗影,深浓加剧。
随后……
便缓然地重新睁开双眸,重重心绪皆隐藏在眼湖深处。
此刻,他还算礼貌地拨开楚千秋的手,稍稍坐起身,不自觉地将衣领拉紧了些,且不安地目视着楚千秋那华美的衣衫下摆。
那白净的指尖,更是因过度用力,而血色尽失。
因为他平日里皆是将异症发作时的香甜——用蛊盅盛放装置好,摆放在汤盅旁,便于司善们将汤盅收走。
这宫里的规矩森严,注重礼仪的司善们也不会乱看汤盅内的东西。
皆是将膳食撤至御膳房,统一由其宫人倒弃。
因传膳的人居多,御膳房往来宫人嘈杂,亦不会有人知晓是谁撤去膳食,所以无需担心会被发现。
“朕问你问题,你皆沉默的不做回应,你这可算是在报复朕?”楚千秋面色平然,语气冷寒瑟瑟,眼底纠缠着几缕慵乏之气。
秦卿静态素然地坐着,面色平稳如初。
无声的静谧是最直白的回应。
楚千秋拉开秦卿身盖的棉被,直接将其打横抱起,带离了卧椅。
秦卿微微皱眉,但也没多言。
夜风灌入寝宫内,熄灭了那长明的灯火,屋穹之上浮现出玄妙而绝美的百凤起舞图,似有祥云浮动,百凰交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