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叔情逢春(158)
秦卿离开了寺庙,回到城内时,天色已渐亮。
他回到花楼之后,还是住在那处隐蔽的小木屋,平日基本无人出入。
在他回到花楼的第五日,苏姑姑才有时间过来看他。
苏姑姑给他端了一盅补品过来,可却一脸疑惑却欲言又止地看秦卿。
“苏姑姑若是有事,不防真说。”
秦卿穿着简单、低调的布衣,坐在简朴的木桌前,浅浅地尝了几口补品。
“你与将军究竟是怎么回事?他如此抱下你,不许你接客,前些日子又亲自提诗为你画像并放天灯,现下全西洲的人都知晓将军找云飞鹤,无非是不满你也楼公子的过去,跟你闹别扭呢。”
苏姑姑有喜有忧的告知秦卿,说将军所放的那只天灯,落到了城中,被城里的人捡到了,此事便就此传开了。
“自从那天灯落城里之后,我这花楼门槛都要被踏破了,那些人虽是不敢直接点你,可都来耗着,盼望着有朝一日能见到你。”苏姑姑倒茶斟饮,花枝招展的华袍,染着一股浓烈的香气。
秦卿一言不发听了许久,才终于明白了,苏姑姑的意思是前阵子寺庙放天灯的那夜,那只巨型天灯是鬼面所做,因天灯上有鬼面的落款与题字。
还有一幅秦卿的画像······
因此,秦卿这个所谓的西洲第一名魁的容貌,便以肖像画的方式展现在西洲众人的眼前,见过之人都被其风采所吸引。
比起云飞鹤当初拿出来炫耀的那幅画,震撼千倍到说不上,百倍到是足以。
秦卿知晓苏姑姑口中所言那只天灯是陆漠寒放的。
这便是陆漠寒要送给他的礼物,以这种方式替他挽回颜面与尊严。
更让所有人都知晓鬼面与他之间,并不是他被鬼面抛弃,而是他与鬼面败军之间有些难解的爱恨情仇。
只因,那盏天灯之上写道:秦卿,你若原谅我,我便原谅你。
这无疑是代表了鬼面将军向秦卿妥协。
丑叔情逢春 第182章
而前些日子,秦卿去将军府前跪求鬼面之事,也全然被扭转成云飞鹤为打击秦卿所放的假消息。
“最近将军都没来花楼,我现下也不知是该让你继续住这处,还是给你换一处好些的地方住。”苏姑姑也相当为难,毕竟当事人未开口。
秦卿眼帘微垂,平静道:“现下就住这处即可,此处安静,我住得惯。”
天灯之事一出,秦卿身在花楼之事便不胫而走,捅破这层纸之后代表鬼面无法再将秦卿藏着。
所以,秦卿从苏姑姑口中知晓,在此期间竟然有人敢来挑战鬼面将军的权威。
“莫公子派人来找过你两次,两次都派人送了几十箱金子来,说这次无论如何一定要将你赎走。”苏姑姑替秦卿再盛了一碗补品,将详细情况相告于秦卿。
听闻此言后,秦卿足足沉默了半盏茶的时间。
最后,秦卿才略微忐忑地问了苏姑姑一句:“将军对此事,是如何态度?”
“将军让莫言之这月的月末再来花楼,到时将军包你的期限已满,是否与莫言之离开便由你自行做决定。”苏姑姑稳站在秦卿身边国,认真与秦卿详谈。
这夜,苏姑姑离开后,秦卿便陷入了深思。
他本以为莫言之,会因他去求鬼面之事而恼怒,没想到莫言之竟然在如此风口浪尖之时,再度提出要为他赎身之事。
这一次。
秦卿动摇了。
从这一日到月末这十多日里,秦卿足不出户,继续在屋内修养。
除了夜里出屋浇浇院中花草之外,他不会走出这个僻静简朴的小院子。
月末这一夜,夜凉如水,月华辉辉。
秦卿身着简朴的青衣,发丝松松系着,坐在树下静心的修剪今日刚栽种的盆栽,慢条斯理的动作极为耐心。
他无事可做,也只好如此打发时间。
“这么晚了,还不休息,是在等我吗?”身后传来一道不冷不热的询问声,似静夜冷风般寒凉。
随即,传来有人临近的脚步声。
秦卿手中小巧的草剪,站起身面向来人,眸光平静地礼貌道:“将军深夜造访,招待不周还请见谅,此处苍凉到屋内坐吧。”
来人衣着金镶玉嵌,月华染出一世浮华,那多练交错的华美长袍,夜幕下散落一地朦胧之莹。
肩领处的镂空软甲,花纹繁复而精致,迂回缠绕在身前与肩上,那肩头垂下的流苏串链随着移动的步伐而轻缓晃动······
烛火微亮的院落中,不凡之态突显,耀眼之光内敛潜藏。
“不必入内了,我只是正巧路过来看看你罢了。说几句话我便离开。”鬼面静立在秦卿面前,语气始终都保持平定,可那脸上狰狞的面具却似恶鬼般凶恶。
“将军不必如此为我挂心,近来我生活无忧。”秦卿没戴面纱,脸上小巧面具暗纹绝美,静心之势无坚不摧。
鬼面诡异地轻笑一声,沉默地看秦卿。
两人之间,无言以对,骤然陷入一片死寂。
秦卿站在石桌前,拿过桌上的素色茶壶,往静脉釉茶杯之中倒茶。
那清亮且轻缓的水声,在寂静的院落之中格外清晰,如酿入心扉的清泉一般,令人心情舒畅。
茶水入杯,茶烟袅袅,清香四溢。
“我住这处无上等的茶,亦无精美的茶杯,但唯有这份心意。”秦卿将茶壶平稳的放下后,便将溢香的茶杯,礼貌地递向鬼面。
鬼面却没接。
夜色下,茶杯中倒影出百花千影,杯中水面泛起的涟漪,似秦卿的心绪般有所波动。
片刻后,在秦卿收回手并试图将茶杯放下时,鬼面才接过秦卿手中的茶杯。
“我近来听闻了不少流言蜚语,相信城里的那些谣传你也听说过了。”鬼面将手中的茶杯放在了桌上,杯中之茶,一口未饮。
“将军有话便直说。”
“陆漠寒这次送你一份大礼,所以我这个雇主也应当要送你一份大礼。”鬼面从然地伸手轻抚秦卿脸庞的发丝,言语之间已透露其知晓陆漠寒借风传灯之事。
秦卿心中着实惊讶不已,可面色依旧不变。
“今日之后将军与我便不再是主顾关系,将军要给我的惊喜,莫不是要再继续包下我数月?”
秦卿站在石桌旁,清雅幽静的院落,漫漫坠落的枯叶,凉风扫落不尽的萧瑟。
“莫言之要为你赎身,此事我准了,若是九王爷怪罪下来,我替你们全全担待。”鬼面轻平的道出了今日之来意,那测度的目光在秦卿脸上稳定徘徊。
秦卿眼神剧震,原来保持的平定,在此刻瞬间瓦解。
鬼面留意到有趣的变化,便似笑非笑地轻哼了两声,平静道:“你看你,这便高兴得六神无主了,这半年来你忠心于我,如今你我即将分道扬镳,我也该给你相应的奖励。”
这份礼物对鬼面来说,不算是难事,以鬼面现下的地位,要对抗早已被废的九王爷,也是绰绰有余。
“我不能离开花楼,若是我离开了,我便永远见不到添喜了。”秦卿言辞轻低,说到最后几乎难以表述。
艰难······
艰难,无比的艰难。
“你不离开花楼,便能见到添喜吗?”鬼面略带浅笑声的反问,好似在笑话秦卿此言的无知。
秦卿心中不安扩大,不免直言道:“你究竟是何意,为何突然做此决定?”
先前鬼面是想尽办法,将他身边的人都赶走,现下却又送他如此大礼,至少在他收礼之前,要先问清楚缘由。
否则,他不会安心。
此刻,他心中疑惑,早已多过了一切。
鬼面收敛杀场之气,一身桀骜英姿不凡不俗,浅谈之间多了几分谋略:“你可以放心跟随莫言之离去,往后你想见添喜,可随时派人传讯给我,将军府可任你出入。”
这这这······
秦卿竟在此刻不由自主的往后缓缓退了一步。
这是阴谋?还是盘算?又或者是不可告人的算计?
“害怕了?”鬼面沉缓的反问秦卿,将秦卿的神情变化都看在眼里,完全的掌握着秦卿的心绪变化。
“不知何时,将军变得这般会为我着想。”秦卿心中的恐惧在蔓延,知晓鬼面不会如此好心。
“从此刻起,我们俩的恩怨终止了。”鬼面悠悠然然的一句简单话语,打破了深夜的寂静,掀开了另一番波澜。
秦卿心海如潮水汹涌,莫测的局势,忽然的宽恕,使其心神大乱。
夜幕之下,两人平静的对立而视,这场夜谈变数诸多,无常得令秦卿措手不及。
“我不会再报复你,过去对你做的,虽不足以偿还我心之痛,但你总算也是得到该有的惩罚,往后的我与你不会再有关系。”鬼面沉声语毕,准备离开。
“将军,请留步。”秦卿叫住鬼面。
“还有何事?”
“若将军是以此测度我,那全无必要。”
“我明日便要出征,无心思试探你的心思,收起你可笑的猜疑。”鬼面背对着秦卿,威严的背影荡然着浩气。
那落叶流走树影间,满载着末世的苍凉。
秦卿眼底神色不稳,心事重重的注视着地面的落叶。
那枯落的枝桠,犹如秦卿枯竭的心。
“将军能否给我一个收礼的理由,让我能说服自己将军不是别有用心。”
“若是我说,我累了,你必然不会相信。”鬼面从容地转过身重新看向秦卿,并缓缓地取下腰间的令牌递给秦卿,更告知秦卿理由,“莫言之替我办成了关外之事,此次算是送你一礼,还他一情如此理由够你安心了。”